拳头东说得坦诚,倒是让苏汉泽有几分刮目相看了。深水涉这边十个档口的大佬,谁都知道趋利避害,不管自己救没救过拳头东的命,他肯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支持自己,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听你这么说,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来了。
拳头东,你回去吧,我其实没什么事情要和你们谈!”
拳头东愣住了,他从腋下取出那个夹着的皮包,一脸疑惑的看向苏汉泽。
询问道:“怎么,不是让我们来交数的吗?”
“数当然要交,不过不是今天。”
苏汉泽忽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深水涉这些档口的人怕是忘记了,我是收数出身的。
如果让我这个做揸it人的挨个上门去收数,恐怕利息他们付不起!”
拳头东当即深吸一口气。
连忙劝道:“丧泽,不要乱来!现在大家又都是自家人了,你这么搞,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我只是选择用一种最容易让他们理解的方式和他们沟通罢了,还有拳头东,你叫我什么?”
面对苏汉泽阴沉的发问,拳头东当即一怔,随后挤出一个笑脸。
“泽……泽哥!”
石峡尾的一处公屋里,昨夜被自己大佬爆了头的马星波,此时脑袋已经被止血绷包的如同披麻戴孝一般。
做老母的看着坐在椅子上,埋头吃着一份补血猪肝粥的儿子,心里是即好气,又心疼。
当下免不了絮絮叨叨一番。
“星波,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不要去混社团了?
你看看你这个遭瘟的大佬,不清不楚打破你的脑袋,连汤药费都要你自己去掏!
你倒好,昨晚缝了针,转头就去屋邨找陈伯他们收数。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从小你可是受过他们不少的照顾。
现在外边的人说我养的好儿子,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也就算了,都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咚——
被老母念叨烦躁的波仔当即把碗筷往桌上一摔,抬头看到老母在那偷偷抹眼泪之后,当下又把心头的火气收起。
叹了口气,赶紧起身搂着老母的肩膀坐下。
“老妈,我能怎么办?
自打我记事开始,石峡尾这边的菜市场,哪怕是卖把小菜,都有人按月过来收茶水费。
我不收,别人也会来收!有什么区别吗?”
“别人收那是别人的事情,可这些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街坊啊!
你说你一天到晚替你大佬忙前忙后,你得到个什么?
总算是造了孽,光是替你看病的汤药费,就空了我半个月的开销!”
“行了老妈!不是我在外头混,你以为屋邨外头的那家鱼蛋店能轮得到你开?
从我跟了黑狗开始,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总归给你省下七八千的茶水费了吧?
给我看伤的钱,这七八千怎么也该够了吧?!”
听着自己个崽振振有词的回答,做母亲的眼泪簌簌直往下掉。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你长大了,我也管不到你了。
只是我一直担心,混社团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不是死了残了,就是被差人抓到班房里去,我不图你能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你能不能答应我,本本分分找个事做,不要出去鬼混了!”
马星波直接把手从自己老母的肩膀上拿了下来,决然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你儿子现在没有回头路走,今天退出社团,可能明天你就要给我收尸!
老妈,我求求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好不好?
出来混的有几个不遭难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混不出头?”
看着还在哭泣的老母,马星波当即心头一软。
放低姿态开始对老母画着大饼。
“你老人家也不要太悲观,等我哪天混出头了,我一定带你搬离这处破破烂烂的屋邨。
到时候也去油尖旺那边,给你买套千尺别墅,请个菲佣早晚照料你的起居。
再找个老婆,给你生下一大群孙子,到时候你就不用在屋邨,听这些街坊的闲言碎语了!”
正当马星波在哄着自己老母的时候,公屋外边的窗户忽然被人扣响。
有人立在走廊的窗户旁边,对着屋里喊道。
“波哥,有人找你啊!”
“找你老母!没看到我正在和我老妈聊天吗?”
得知是自己那两个细佬过来了,马星波当即没好气的朝外头吼道。
其中一个细佬为难的说道:“你还是赶紧抽时间出来见一见吧,来的人说是丧泽哥唤他过来的……”
马星波稍显错愕,一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就是因为在自己大佬面前提到了丧泽,才无故挨了这两啤酒瓶。
但转念一想,不管丧泽是不是和自己大佬有什么过节,都不是自己招惹的起的。
当下只得安抚住老母的情绪,出去见自己两个细佬。
望着这两张稚嫩的面孔,马星波不解地问道。
“丧泽哥怎么会派人来找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啊,不过对方是开着平治车过来的,看样子派头不小。
他现在就在屋邨外边等你呢!”
“那还废话什么,赶紧带我下去!”
石峡尾屋邨的东南角,一颗茂盛的榕树下面。
大头仔杨添此时正坐在苏汉泽平治车的驾驶位上,嘴里嚼着一枚香口胶,对坐在后座的两个马仔训着话。
“你们两个是我收的马,跟着我开工食饭,头上挂着的是洪兴的招牌。
但我今天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我杨添是拜了苏汉泽的门,开口叫了他大佬的。
不要以为泽哥从洪兴走了,他就不是你们的顶爷!
昨天泽哥安排人回钵兰街,委托你们这些人取些东西送到深水涉去,你们居然推三阻四,说什么那些东西是洪兴的。
还要先向我请示,我问你们,说这些话的这两个人是谁?”
两个坐在后座的马仔差点没把头埋进裤裆里,其中一个声如蚊呐答道。
“大头哥,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麻烦你原谅我们这一次……”
“不懂规矩?这话一会留着你们去和泽哥当面解释!
我只交代你们一句,一会泽哥要是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也就算了。
他要是不爽了,今晚回去,就等着我给你们动家法吧!”
在大头教训两个不长眼的马仔时候,石峡尾屋邨内,马星波的两个细佬,已经领着人走到了平治车旁边。
紧接着马星波一脸错愕的敲了敲窗户。
当大头仔把车窗放下来之后,马星波便一脸拘谨的询问道。
“这位大佬,是你搵我啊?”
大头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打量着傻站在车窗外的马星波。
冷不丁把嘴里的香口胶吐到了车外,出言问道:“你就是跟着黑狗的那个波仔?”
“我是,请问大佬你是……”
“不用管我是谁,上车!”
大头拍了拍旁边的副驾驶位,眼见马星波还在犹豫,当即笑骂道.
“丧泽哥送你一场造化,还不上车傻愣着干什么?”
马星波闻言,内心开始火热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对送自己过来的两个小弟低声嘱咐道。
“一会如果黑狗哥找我,就说我去医院换药了!”
随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绕过车头,径直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随着车辆启动,马星波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朝认真揸车的大头仔发问道。
“这位大哥,真的是丧泽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当然是丧泽哥找你,其实找你过去呢,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
泽哥钟意你,想给你升升辈分,一会见到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嗡——
马星波顿感脑子一阵火热。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在屋邨里和老母画的那个大饼,居然马上就要实现了!
车并没有往大窝坪那家士多店开去,而是从弥敦道拐入了西九龙公路,一路沿海往西边驶去。
最后大头仔开着车,稳稳停在了一家小型屠宰场门口。
“到了,都下车吧!”
坐在后座的两个细佬一声不吭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马星波却起了疑心。
他不解地看着大头,再度询问道。
“大佬,泽哥真的在这里?”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
“可是什么?下车!”
被大头硬逼着走进屠宰场,马星波的内心愈发感到不安起来。
这家屠宰场,以前是龙根名下的一处产业,由于卫生对付的马虎,里头实在是有些腥臭难闻。
越过杂草丛生的泊车坪,大头带着马星波,走进了一处脏乱不堪的屠宰区。
苏汉泽正拉条板凳,坐在一张肉案前面。
肉案后面的瓷砖墙上,满是发黑的碎肉血污。
墙上的挂满了铁钩,剔骨尖刀,砍斧等屠宰工具。
还有一个面色阴沉的马仔,正蹲在水龙头下面,用力的磨着一把尖刀。
马星波只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曾经在深水涉凶名昭著的丧泽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到底要做些什么,他已经不敢往下想。
“泽哥,人带过来了!”
见到苏汉泽之后,大头便撇下马星波,径直上前去打招呼。
随后伸出两手,掐住自己带来的那两个细佬的后颈脖,推搡着他们来到苏汉泽的面前。
抱歉地朝苏汉泽笑笑:“这两个扑街是我新收的,昨天在钵兰街冲撞了泽哥,希望……”
“行了,屁大点事情,不要上纲上线!
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去办,让他们出去守着!”
苏汉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等大头仔把场面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知道,自己现在从洪兴过档出去,大头仔是在向自己表达忠心。
借着朝两个马仔发难的方式,告诉自己,他永远都听自己的招呼。
不过这种表忠心的方式,真的不是很高明。
大头仔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最后只得把气撒在两个细佬身上。
“你们两个聋了?还不多谢泽哥!然后赶紧滚出去!”
“多谢泽哥!”
“多谢泽哥!”
在打发走大头的两个细佬之后,苏汉泽从口袋里摸出包万宝路,对着一脸紧张的马星波招了招手。
“喂,这么怕干什么?过来食支烟啦!”
“多谢泽哥……”
马星波艰难地挪动脚步,双手接过苏汉泽递来的香烟,不敢抬头去和苏汉泽对视。
他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谁知道这些做大佬的,此刻在想些什么。
开罪了自己的大佬黑狗,无非就是脑袋挨上两瓶子的事情。
得罪了丧泽,只怕今天自己要在这里,被人当成猪肉给分了!
瞅见紧张兮兮的马星波,苏汉泽不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随后对大头吩咐道:“搬条凳子给他,让他坐下说话。”
随着大头把一条长板凳搬到马星波的屁股后面,示意他坐下的时候,马星波却是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站着和泽哥说话就行了!”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怎么傻乎乎的?”
大头直接摁着马星波的肩膀,迫他坐在苏汉泽面前。
却依旧把头扭向一旁,不敢去看苏汉泽一眼。
直到苏汉泽递上支烟给他,再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火,马星波才哆哆嗦嗦把烟放进嘴里,哆哆嗦嗦去替苏汉泽掌风。
与苏汉泽四目相对,他此刻显得更加紧张。
“知道我今天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做什么的吗?”
替马星波点着火,苏汉泽笑着问道。
“不……不知道啊……”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当然是为了杀人!”
“啊?!”
马星波大惊,刚点燃的香烟,当即从嘴里掉落在地板上。
见到他这副模样,苏汉泽不禁嗤笑一声。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杀你。”
马星波闻言赶紧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哆嗦着把烟头上沾着的猪毛擦拭下去,准备再度放进嘴里。
却被苏汉泽一手夺了过去,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新的,放进了马星波的嘴中。
“其实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你大佬黑狗,应该是不爽我很久了。
不过没关系,我同样也不爽他!
一会他就会被人带过来,我和你明说了吧,深水涉这个地方,各个档口带细佬的大哥,都不是很屌我。
今天我就准备拿你大佬杀鸡儆猴,给他们做做样子看!”
马星波不敢言语,层层冷汗,已经顺着脑袋上的止血绷往下掉落。
“喂,我要做掉你大佬,你难道没什么意见吗?”
“……”
依旧是无言以对的沉默,他一个刚出来混的飞仔,敢有什么意见?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动黑狗,却要把你叫过来吗?”
“泽哥,我不知道啊……”
马星波终于出声了,他现在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思路去揣摩苏汉泽的心思。
“不要紧,一会你就知道了!”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左右,屠宰场的铁棚外边响起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黑狗连同昨夜坐在大排档一起喝酒的两个心腹马仔,被一群打仔推了进来。
在看到苏汉泽之后,黑狗的腿顿时软了下来。
大头见到人带来了,当下朝那个磨刀的马仔喊道。
“小亮,刀磨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大头哥!”
磨刀的马仔当下拿起水冲洗了下刀刃,随后又用手试了试刀锋。
随后拎着刀起身,看向被带进来的三个人。
朝大头问道:“大头哥,先斩咗哪一个?”
“就先砍咗这个喽,泽哥交代了,先把他十个指头,挨个斩落下来。
然后挨个给深水涉十个档口带小弟的大佬送去。”
大头说着一把揪住黑狗的头发,迫使黑狗龇牙咧嘴的把脑袋抬了起来。
看到大头的这个刀手,捉着砍刀朝自己走来,黑狗当下心中愈发惶恐。
“丧泽!你是和联胜的揸it人,叫洪兴的人来深水涉刮我,这不合规矩的!”
苏汉泽对黑狗的大喊大叫充耳不闻,两个洪兴的打仔锁着黑狗的双臂,径直就把他往肉案那边推去。
随后捉刀的马仔把黑狗的左手死死摁在肉案上,手起刀落,没有任何废话。
直接斩掉了黑狗除左手大拇指外的其余四根手指。
黑狗痛到几欲昏厥,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苏汉泽是动了真格。
“扶稳了!”
砍手的马仔不为所动,招呼两个挟制住黑狗的马仔把黑狗控制好,就要拿刀去砍左手的大拇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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