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宁和所想, 当她将手中剑影插入炉膛之中之时,火焰确无?变化?,剑影轻而易举地便穿了过去?。
宁和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来, 轻轻抬起剑尖去?挑那火中的寒水珠子。
然而, 正如剑影穿过炉中的火一样, 那白朦朦的剑尖也直接从珠子上穿了过去?。它似乎只是一道影,无?法触碰到实体。
宁和见状, 下意识就往剑中输入了一丝灵气。灵气一入剑影,霎时间便见剑光吞吐,白茫瞬间暴涨三分——说来玄妙,按说炉中焰火熊熊,时不时有火星“哔啵”之声轻鸣,并不如何安静,可就是在这一刻,宁和发觉自?己似乎清晰地听见了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嗒。”
极轻的,柔柔的,如同和风拂过脸庞。穿过晃动的焰影,宁和看见那滴水落在了自?己伸出的剑尖之上。到了如今它真?正流动起来的时候, 才能看出原来它真?是水滴,而不是一枚凝固的珠子。
深蓝的水珠触碰到剑锋的一瞬间, 便有一大股如霜似雾的白气氤氲开来, 于?顷刻填满了整个?铜炉。炉中的火焰一下子微弱了下来。
宁和猛地颤了颤, 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寒气顺着剑柄穿了过来,那寒气蹿得太快,叫她丝毫来不及反应, 便顺着她握剑的手一下蔓延至了全身?。
冷,极冷, 冷得发痛。一时间宁和感觉似乎连同自?己体内的血管都被冻住了,血液不再流动,四肢变得像冰雕一样僵直,再动弹不得。
宁和站在炉旁,只来得及眨了一下眼?,便连轻轻扇动的睫毛上也结起了几枚细细的霜花。
思绪变得迟滞,宁和心中当即警铃大作,凝神内视体内,发觉那寒流在自?己经?脉之中呈现出了一种冰蓝色,那冰蓝像丝线一般极快地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竭力催动着内府,府中金丹立刻滴溜溜转动起来,大量灵气从中涌出来,想将那股霸道而凶狠的寒流冲散出去?。
然而很?快,宁和却看见,这些灵气不仅没能将那寒流驱逐,反而在触碰到那冰蓝丝线瞬间就被吞噬殆尽,使得后者一下暴涨数倍,将这些经?脉连通的血肉也一同化?作了冷硬的坚冰。
宁和维持着抬剑的姿势,浑身?的血色尽数褪去?,整个?人变成了一座苍白的冰雕。
她已?经?再不能动作分毫,连眼?中神采也渐渐黯淡了下去?。而那冰蓝的寒流得了灵气灌入,气势大盛,使得铜炉之中原本还在苟延残喘的橘色火焰越发缩小,片刻后,“嗞”一声,无?可奈何地熄灭了。
寒流化?作凝结的白霜,悄无?声息地将炉中的炭块残余的几点红星抹去?,又顺着炉膛的开口?爬出来,所过之处伴随着串串细小的“咔呲”之声,一路冻结,直至将整间竹楼都化?作了一间冷白的“霜屋”。
在被冻作冰雕的那一刻,宁和的思绪先是恍然停滞了一小会儿,随即又慢慢重新聚起。正如祁熹追所说的,她这具身?体是从死?地又被重新拉回来的,经?脉里头遍布着阴灵之气,那阴灵之气已?经?在她体内扎根,与她的气机混合为了一体,形成了一副类似天然而成的极寒之体。
因而只凭寒冻之力,即使那力量再强,也是无?法将她的躯体彻底摧毁的,即使暂时封冻了,那些阴灵之气却也还仍在经?脉之中缓缓流转着。
而宁和自?己的神魂,则在感觉到危机之时就迅速逃回了体内,如今缩在胸口?处,依靠着微薄的热度维持着清明。
四周一阵暖洋洋的光照过来,渐渐将宁和的思维重新唤醒。她下意识四顾,望见了一团太阳般明亮的橘红火焰,那火焰温暖着她的神魂,护着她心口?灵台不灭。
这是什么?宁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
……哦,这是我的心尖之火。
宁和靠在火边缓了缓,苦笑着想:唉,自?己这莽莽撞撞的凡人习惯,真?得要改上一改,早日适应这处处危机的修仙生活才是。
就这么躲在这儿,任外头的身?体一直冻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宁和歇了会儿,便开始试着朝外探去?。
她十分的小心,宁和虽入道还尚短,却也已?知道神魂于?修士是何等重要,万万也不敢轻忽。
然后……宁和发觉自?己的心神此刻压根走不出去?。
因为她的经?脉血管全都被冻住了,只剩心口?这一块有心尖火保着,余温没散。
前路不通。即使宁和如今只剩了魂体,也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只得折回来,想了想,试着去?摘自?己心尖那朵火。
宁和记得,当初自?己就把这火摘过一次,送予了蟒兄。送是送了,火却是没灭的,只要她人还在,就像引火以燃它物一样,人未死?,便相当于?火种就在。
这次,宁和想再摘这火一回,以火开道,去?把自?己身上别处给“烤化”开来。
想着,她一点点将神魂拥了上去?,轻轻捧住那朵橘红的火焰,像摘一朵花那样把它裹了下来。
火焰摘走了,心尖处一下暗下来,只剩了一星黯淡的余烬微弱闪烁着。那火星虽暗,却始终没有熄灭。
森白的寒霜覆盖了整栋竹楼,宁和立在熄灭的铜炉边,四肢僵冷、身?被霜花,连衣袍都冻得硬而直,如同一座死?寂而了无?生气的冰塑。可她的心口?处却是温的,软的,里头装着一簇明亮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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