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口挽留:“小姑娘,当是赔罪,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听他说得和颜悦色,宋知怯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她迟疑了?会?儿,还是走上前去,大度地说:“我?爹叫我?别吃什么丢来的食物,可既然你是给我?道歉,那?我?也得给你薄面,还是能吃的。”
男人笑了?起来?,眼尾的皱纹舒展,气质变得慈和,说:“坐。”
宋知怯乐颠颠地爬上座椅,挽起袖口,开始狼吞虎咽。吃了两口记起道谢,朝边上人扯出?个明媚的笑容,喜气地拱手:“多谢爷爷!您可真是个大善人!”
男人放下?筷子,已不打算吃了?,只端着面前的一杯茶,吹开热气,不着痕迹地端量着女童。
宋知怯个子矮小,这半年?里吃饱穿暖也没蹿个儿,衣服套了?厚厚的几层,更显得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过于削瘦,加上皮肤表面发?黄的老茧,俨然是个从小吃苦的人。
护卫不解地俯下?身,在男人耳边询问:“老爷?”
高?清永抬了?下?手,算是拒绝。护卫才按捺住心绪,退到一旁不再作声。
高?清永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我?爹是唱戏的,不过现在不怎么唱了?,在家里给人缝衣服。”宋知怯连篇鬼话信手拈来?,说着主动凑过去,两手掀起棉服上修补过的痕迹给他看。
宋知怯胆肥起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只要对方不是动手就打,她一张嘴能侃得神仙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热诚笑道:“要不我?给爷爷您唱一曲儿,算抵了?我?这顿饭钱,您看好不好?”
高?清永说:“可以。”
宋知怯当即爬到椅子上,照猫画虎地摆出?个唱戏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唱了?一段。到后面因时间太久不记得词了?,嗯嗯啊啊地瞎掰了?几句,引得周围食客纷纷大笑。
她也不怵,笑嘻嘻地跳下?来?,晃着腿与男人搭话:“爷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高?清永说:“我?来?看我?的儿子。”
宋知怯下?意识回头瞄了?眼身后——是条长街,又天上地下?地找了?一圈,嘴里的东西变得有些难以下?咽了?。
高?清永都没跟上她的思路,等在宋知怯脸上见?到“节哀”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摇头说:“他没死。”
宋知怯拍拍胸口,舒出?口气:“那?你怎么不直接去看他?他讨厌你吗?”
高?清永沉下?脸,失望道:“是,他非常讨厌我?,从不听我?的话。还杀了?我?另外一个儿子。”
宋知怯眉心跳了?一下?,如遭雷劈,露出?个惊恐万状的表情。
高?清永的话寒意浸人,像一把刮骨的刀,缓缓道:“我?大儿子死了?,可实际上,我?更多是生气,却不怎么伤心。”
他说完,将眸光落在宋知怯的脸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宋知怯也在观察他的表情,脸上的惊骇没有半分的作伪,脑子飞快转动,忽地灵光一现,耷拉着眉眼说:“我?娘死的时候,其实我?也不伤心。”
高?清永眯起眼睛,讶然道:“为?什?么?那?不是你娘吗?”
宋知怯掰下?一根鸡腿,塞进嘴里,狠狠咬上一口,没心没肺地道:“她若疼我?,我?才能想到她是我?娘,可她生下?我?后没多久就走了?,我?当然流不出?眼泪。”
这话有九分是真。
她有些明白高?清永此刻的心态,是想能有人帮他找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冷血无情。
宋知怯苦大仇深地道:“我?才不觉得什?么血缘就能换来?亲情,天下?人的血都是红的,谁能看出?不一样?要我?说,真心才能换真心。可我?爹就不这样觉得。我?若这样说,他只会?觉得我?……唉,他会?打断我?的腿哩。”
高?清永点了?点头,似是赞同她的说法,怅然道:“他从小不养在我?身边。等我?将他接回来?时,他已经比你还大了?。虽愿意对我?亲近,在我?面前殷勤,可总觉得生疏。他很?怕我?,我?如何疼爱一个,见?到我?就惶惶不安的儿子?”
宋知怯不敢再跟他聊儿子了?,心里面也瘆得厉害。主动找了?话题,胡天胡地地瞎扯。将自己那?些年?当小叫花听来?的故事?,跟他说了?几件。
高?清永意兴阑珊,没怎么搭话。
宋知怯不想再吃了?,提着的心吊着的胆,就占了?她起码一半的胃口,此时肚里有点噎得慌,问:“爷爷,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高?观启喝了?口水,将杯子放下?,回忆道:“我?幼时家贫,进京赶考时,连双布鞋也买不起。我?母亲给我?织了?六双草鞋,我?从乡下?一路过来?,鞋子都磨坏了?。停在一家客栈外休息的时候,里面的人朝我?扔来?一串铜钱,与我?同村的书生,拍着桌子大声哄笑。”
宋知怯觉得这些人的贫苦,定?然不是自己的那?种贫苦。能念得起书,算什?么走投无路?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