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求我要我别走,只愤恨自己太无?用,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同他说,等师姐做完想做的事就回?来了。他问师姐想做什么?
“我说,师姐想,像阿勉这样的人,往后再不会受人欺负。”
“我不该这样说。”
该是?隔了数年,后面字迹潦草一些,又在下面重复了一笔:“我不该这样说。”
看得出?宋回?涯彼时曾悔恨至极。
可任宋回?涯如?何思索,也?不明白?这句话哪里有错。
再往后翻,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只偶尔出?现在宋回?涯的惦念里。
“下回?带阿勉一道来。”
“若是?阿勉能瞧见就好了。”
“阿勉又长一岁。请铁匠张为他打了把剑。晚了数年,贺他出?师。”
该是?仓促一别后,再没见过这个师弟了。
宋回?涯三心二意地翻阅,在其中某页停了下来,脑海中灵光闪现,忽而有些参悟。
“今日又见到那只锦毛公鸡。凑巧了,瞧见他跪在狗贼床前嘘寒问暖、服侍左右,衣不解带地照料整夜,反被清早赶来的兄弟呵斥碍手碍脚,躲到一旁唯唯诺诺,也?是?可笑。”
她觉得这“锦毛公鸡”就是?指高观启。
隔了两页。
“那昂头狐狸在背地里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要钉穿墙面溅我脸上了,听了半天没听懂他在骂什么,白?白?浪费我功夫。”
宋回?涯:“……”
这昂头狐狸应当也?是?高观启。
“姓高的够阴损啊,怕不是?连头发丝儿都是?空心的。”
宋回?涯大彻大悟了。
“黑心肝能不能管管他兄弟?折腾来折腾去?的没个消停,非要人前显摆,像只八条腿的王八在地上划船,滑稽得很。”
“孝子贤孙说可以把他家祖坟卖给我刨,我再转手卖出?去?,定能大赚一笔。这话着实是?瞧不起?我了。不值得花钱的东西,我向来自取。哪里需要他卖?”
“花毛狐狸那张嘴,偶尔还是?能说出?几句动听的人话,比他父亲像个东西。只可惜,能叫人取信的,跟卢尚书脑袋上的头发一样,寥寥无?几。”
宋回?涯品味了下。
啧啧。
这位无?名?之人的诨号连起?来能独自凑一本书。
虽从头到尾没个正经?名?字,但确有几分交情。
如?此细想来,在宋回?涯称他“高侍郎”的时候,他多半已觉出?反常了。
宋回?涯垂下手,将书本收起?来的同时,再次与对?面的女人对?上视线。
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目光飘了两遍,转向门口。
对?面的人一身久未漂洗的旧衣,哪怕几次捋平袖口,布料依旧皱皱巴巴,大抵是?看够了,微微阖起?眼皮,冷不丁冒出?一句:“宋门主还记得在下吗?”
这一开口,将宋知?怯吓了好大一跳,本都要靠着师父的肩头打瞌睡了,惊诧中咬中了舌头,高呼道:“你怎么是?个男人啊?!”
宋回?涯重新转向他,轻摇了下头。
青年姿态谦逊,求教道:“请问宋门主,这次又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从一进门,便知?晓我不是?个普通人。”
宋回?涯言简意赅:“脚印。”
阶前泥地潮湿,还未有积雪,只一片凌乱湿软的脏黑。
如?不细看,看不见那烂泥之中隐约的足迹。
宋回?涯说:“久病之人,不会有那样重的足迹。”
青年了然颔首,无?不遗憾道:“原来如?此。总是?瞒不过宋门主。”
他侧身捧起?地上那名?女子的头颅,两手端在胸前——原是?个做得出?神入化的泥塑。
宋知?怯叫这画面激得头皮发麻,有些承受不住,两腿蹬着朝后挪了两步,哇哇叫嚷道:“好汉,你再这样,我真的要骂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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