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皆白的老者跪了下来,重重向溯宁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响声。
“北燕的太子害死她的亲友,她又?如何不能杀北燕的太子。”
溯宁的目光落向他,语气中不见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这句话落在在场公?卿世族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他们抬起头,面上神情不知因?何显出几分空白。
连长缨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区区庶民,如何能与我封离氏的太子相提并论?!”垂垂老矣的封离氏宗室抬起头,额上已然青紫一片。
他高抬起双手,眼?中深切悲戚不似作伪:“我封离氏是?为天命选中的王族,统御北燕之地,血脉尊贵,如何是?微如草芥的庶民可比!”
便是?数万庶民性命,又?如何及得上封离氏太子贵重!
不仅是?他,在场世族又?如何不是?作此?想。他们的命,当然都比庶民奴隶来得贵重。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命。”无?数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溯宁平静开口,“昔年?我传封离氏道法,不过是?因?为尔等先祖,是?第一个遇见我的人。”
从来都没有?什么天命为王,更没有?谁的血脉生来就比谁高贵。
燕王抬头看?向溯宁,难以控制起伏的情绪,也顾不得对她身份的忌惮,怒声道:“不可能!”
绝不可能!
如果天命为王是?假,难道这天下,谁都能为王么?!
无?论世族,庶民,还是?奴隶——
不仅燕王,在场邺都世族仿佛也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不敢诉诸于?口,失神地看?向溯宁,讷讷不语。
最不能接受溯宁所言的,莫过于?封离氏众人,此?时有?宗室大臣声嘶力竭道:“你?不是?玄女使!”
“休想动摇我北燕社稷!”
灵光亮起,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溯宁,但还未近前,便被无?形力量反震开,重重摔在地上,头破血流,连再爬起身的余力也不剩。
头脑发热的封离氏等人似乎这才想起,她有?如何力量,不得不冷静下来,只能悲愤莫名地看?向溯宁。
飞落的大雪中,她立于?凤池台的石阶上,灿金双眸俯瞰世人:“昔年?封离氏先祖,也不过是?北荒白狼部中牧羊的奴隶。”
封离氏的血脉又?何曾比庶民尊贵。
在溯宁身后,那尊高有?数十丈的神像轰然倒塌,就如封离氏分崩离析的权威。
“神上,你?为何要如此?对封离氏?!”燕王衣冠歪倒,仿佛泣血一般道。
北燕世代供奉于?她,她何以要对封离氏如此?无?情!
在他声泪俱下中,溯宁的反应显得异常冷漠,封离氏所供奉的玄女使,不过是?他们心中的神像,加固他们权柄的木雕泥塑。
神像崩毁塌落,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一幕,神色各自?不一,久久不能回神。
她亲手毁去?了?自?己的神像。
若是?南明行渊身有?实体,此?时大约也会露出意外之色。
他没想到溯宁会这么做。
她与南明行渊印象中的神族实在大为不同,或许是?因?为她体内终究流着人族的血,她和他一样,也都曾身处微贱境地。
庶民奴隶,何以不能为王?
低阶魔物,何以不能为君?
半神,又?如何不能有?凌驾于?诸神之上的力量——
人族与神魔的共通之处,大约正在于?此?。
于?无?数人注视下,溯宁身后碎石坠地,有?如天倾。
望着她走下凤池台,北燕公?卿世族惶恐以对,但无?论心中作何想,都不敢对她加以阻拦。
似无?法接受眼?前惊变,燕王望着溯宁背影,口中鲜血喷溅,染红了?衮服衣襟。
“王上?!”
宫城之外,檀沁手中传讯令符灵光明灭,即便没有?资格列于?凤池台下,对宫城中发生什么,她也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她谋算过许多,也未曾想过溯宁会有?如此?身份。
当神像崩塌之时,檀沁终于?无?法再安坐于?车辇中。
她行下车辇,抬头望着自?高处塌落的神像,一时面露怔然。
冬日凛冽的寒风拂动额发,她披着厚重狐裘,但转瞬,忽然不能自?已地大笑起来,因?寒意侵袭而更显苍白的面色也泛起潮红。
封离氏先祖,原来也不过是?个牧羊的奴隶——
檀沁心中本是?有?几分得意的,即便她出身檀氏旁支,身份无?足轻重,生来便注定?无?法修行,也能搅动邺都局势,连封离氏的太子都落于?罗网之中,她如何能不感到得意。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