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有刀鞘架在他颈侧,微露出两寸的刀锋在月色下闪过寒芒。
身后之人冷声道:“要?不要?我请你喝酒?”
无?赖因为醉酒而?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两分,他露出讨好神色,赔笑道:“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说着,身体趁势一矮,猫着腰从墙边溜了。
荆望反手收刀,抬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在看清溯宁时?猛地顿住。
他好像多管闲事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他倒是救了方才那不知死活的无?赖一命。
对上溯宁目光,荆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片刻沉默后,他看了看怀中刚换来的两坛酒,手中取过一坛,试探着问道:“姑娘可要与我同饮?”
直到坐上房顶,荆望还有些回不过神,显然没?想到溯宁这等修为莫测的大能,真的会与他一起喝酒。
不过溯宁之前在山林中救了他和杏花,荆望当然不会吝啬一坛酒,只担心这?等浊酒入不了她的眼?。
可惜她还是死了。
从陵安到邺都,在都天学宫中,在他以为她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时?候,死在了他面前。
自姜云来口中,荆望才知有的事,从他们进入邺都时?,就已经注定?结局。
原来蝼蚁就算想偷生,竟也如此艰难。
他告诉她忘了那场大火,不要?想着报仇,不要?去?探究那场大火后掩藏了什么,但便是她忘了,终究也活不了
荆望俯瞰下方,这?是邺都最高的一处楼阁,低头便能将都城景象尽收眼?底。
他大口大口地灌下酒,出神望着下方,不知在看什么。
“邺都真大啊。”片刻后,他开口,似有几?分伤感,“大得我等庶民黔首,如同蝼蚁。”
荆望看向溯宁:“姑娘可曾有此感?”
话?说出口,他便自觉失言,如她这?等人物,大约是不会有如此体会的。
但溯宁屈腿坐在檐上,裙袂在琉璃瓦上洒落,侧脸融进了夜色:“许是有过。”
只是不在这?里。
瀛州诸位神尊列坐,半神血脉又算什么,神族各氏中,也只有最出众者方能入其门下。
荆望笑了起来,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话?,眼?前却有些模糊,他问:“那姑娘可曾做过明?知不可为,仍为之的事?”
破碎得不成片段的记忆席卷而?来,溯宁抬眸,什么算是明?知不可为?
是她以半神之身踏上青云阶,还是在瀛州时?,数度深入绝境,只为显化?血脉法相?
神族曾有言,半神血脉驳杂,绝不可能化?出法相。
可溯宁偏偏做到了。
也是在化?出法相后,溯宁随神族昊天氏帝子鸿苍,第?一次踏出了瀛州。
“于我而?言,世上并无?不可为之事。”
溯宁的话?令荆望神情滞了数息,随即笑意?愈盛,他又灌下半坛酒,说:“对,这?世上何曾有不可为之事。”
只是去?不去?做罢了。
他似乎很高兴,站起身来,踩上飞檐,高处的风吹得他袍袖震荡,乱发狂舞。
荆望面上因酒意?发红,眼?神却很清明?,他站在楼阁高处,俯瞰着这?座城池,喃喃开口:“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玉佩在腰间摇曳,他张开手,恍惚间,又回到了少时?的意?气风发。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他只是个没?名?没?姓的游侠儿,在邺都权贵眼?里,不过蝼蚁。不止是他,杏花,小苍山师门上下,后丘村八十余户人家,都只是蝼蚁而?已。
可即便是蝼蚁,只要?不死,便能发出哀鸣。
哪怕只是让所谓贵人华贵袍服沾血蒙尘,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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