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1017馈赠】
那场发生于承平坊外的小意外,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处高门深宅。
承平坊内因为秦王府的存在,历来便是各路眼线的禁地,坊外则没有那么森严,再加上今日陆沉返京,必然会吸引各方势力的关注,因此当钟怀拦住王驾之时,这个消息迅速被送往四面八方。
钟怀的为人和秉性不是秘密,很多人甚至能猜到他为何要这样做,又要同陆沉说些什么。
有人暗自讥笑钟怀不自量力,连宫里的圣人和宰相都拿秦王无可奈何,你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居然妄想靠着口舌之辩就使对方甘心退让?
有人则为钟怀感到担忧,秦王敢于杀人早就得到无数证明,偏偏钟怀这种大儒性情执拗,万一说错了话惹怒秦王,怕不是当场就会被王府亲卫诛杀?
当然也有人不在意钟怀的荣辱乃至生死,只恨此人横生事端,此举有可能会陡然引起陆沉的警惕,薛若谷便是其中之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场意外很快便消弭于无形。
钟怀完好无损地离开,虽然没人能知道他和陆沉谈话的具体内容,但从他离开时的神色来看,双方应该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这不禁让人暗暗称奇。
不谈钟怀内心复杂的情绪,单说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宁太后随之陷入长久的沉思。
而在秦王府前宅书房之内,李公绪同样在思考。
师徒久别重逢自然是一件喜事,而且陆沉并未弄出一些让李公绪无所适从的场景——譬如让他拜见几位师母,以及一大群年幼的师弟。
陆沉只是在落座寒暄之后,向他提出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你觉得我当下应该怎么做?”
李公绪心里清楚,这个问题是从他在门外所答“弟子不敢”这四个字而来。
所谓不敢,其实就已经包含一种微妙的态度。
如果他无条件支持陆沉的任何决定,那么在先前回答那个问题时,就不应该是不敢,而是“弟子绝无此念”。
想到这儿,李公绪愧然道:“先生,弟子并无他意,只是担心青史之上,会留下先生篡逆之恶名。”
“这两年几乎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谈论这个话题,连我仅有的亲传弟子都如是想,颇有一种盖棺定论的感觉。”
陆沉望着李公绪的双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我最后不这么做,岂不平白落个恶名?”
李公绪一怔。
陆沉哑然失笑,示意他不必紧张,继而道:“我知道今日在城外并非偶遇,你几天前便已抵达京郊,一直在等我回京。说实话,你这次愿意主动北上,并且直接来见我,我心里确实很高兴也很舒坦。”
李公绪垂首道:“这两年弟子未能侍奉先生座前,是弟子有违——”
“我知道这和你无关,应是李老相爷离世前的叮嘱,于你而言,先生再大也没有祖父大,这便是孝道。”
陆沉放缓语气,表情略显沉肃。
提到那位身负经天纬地之才的老相爷,陆沉只觉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这一路走来,虽说他和李道彦会面和深谈的次数不算多,却从那位老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甚至要远远超过李端——后者对他主要是提携之恩和信重之义。
正因为非常清楚李道彦的能力,哪怕对方已经离世两载有余,陆沉仍然不会完全忽视李家的底蕴,因此才会让宁不归专门带着一批人手负责探查锦麟县一带,既为保护也是监视。
实际上在李公绪离开锦麟北上没多久,尚未渡过衡江之时,陆沉便已收到宁不归的飞鸽传书。
身为李道彦亲自指定的继承人,李公绪毫无疑问是当世唯一有资格动用那位老相爷遗泽的人选。
从李公绪进入淮州开始,陆沉的手下便远远跟着他,并未近前打扰。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陆沉的心情,他不希望出现师徒反目的狗血剧情,却又不敢断定李道彦真会做到那般大度。
无论如何,现在终于到了摊牌之时。
李公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正襟危坐地说道:“先生,祖考曾叮嘱弟子,在先生包揽军政大权之前,锦麟李氏自当甘心蛰伏,更不可有任何攀附之举。祖考还说,若李家子弟鼓瑟吹笙,先生素来是重情重义之人,多半会顾念与弟子的师徒之情,锦麟李氏固然可以借此扭转命运,长远来看并非好事,因为……李家有罪于大齐,不赎其罪,不能起复。”
罪从何来?
当然是指李适之搅动风云,近乎以一己之力毁掉李端留下的大好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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