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身世
谢渊在祠堂里静静等待。
他在供奉桌前站立,微微仰望,目光扫过那层层叠叠、如同小山一般的灵位,感觉这些灵牌似乎也在俯视着自己。
谢氏的祠堂极高、极宽、极阔、极深。
相比寻常的祠堂,更像一座巨型宫殿。
若非如此,放不下陈郡谢氏凡四千二百余年的英灵牌位。
但就算这样,这宽阔的正殿第一层范围也是有限。
只有那些在家族历史上最为伟大、最负盛名、做出最多贡献的先人,才能将灵牌放在这里。
谢渊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威震天下的名字。
比如谢安,他的灵牌虽然层数不高、位置却极为醒目;
又比如谢玄,就在最新最近的这一层。
这里虽然不是每一人都是大宗师,但是基本也占了九成了。
那些沉甸甸的名字刻印在灵牌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渊,俯视着这年轻得一塌糊涂的族长。
似乎在默默审视。
谢渊感觉谢家四千二百年的历史、还有历史上无数伟大的前人,也都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躬身,半晌才直了起来。
五祖爷这时从祠堂深处又走了出来,拿出来一个锦盒。
“这就是谢奕留给你的东西,你要用自己的鲜血打开,不然盒子会自毁。”
五祖爷苍老的声音回响在静悄悄的祠堂里。
谢渊双手接过,道:
“多谢五祖爷爷。”
他看着手中这个并不沉重的精巧盒子,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二叔会在这里给自己留什么东西呢?
又为什么会是这里?
谢奕的这个举动让谢渊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马上就可以解开谜底了。
谢渊手指一动,一滴鲜血从指尖溢出,浸润在那个散发着道道暗沉幽光的锁上。
那锁震动一下,突然光芒一闪,无声无息的解开。
谢渊轻轻将盒子揭开,看到里面躺着一封信,然后还有一些陈旧到发黄的纸张。
他眉头轻拧,眼中露出疑惑,先将那封信拿了起来,展开一看。
果然是谢奕的笔迹。
谢渊阅读起这封长信,神色渐渐变化。
良久。
超出了阅读一封信该有的时间,谢渊缓缓将信叠好,放了回去。
纵然心情如同惊涛骇浪,但是他的面色除了最开始难以掩饰的震惊,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渊又将那几张发黄的纸张、凭证、户籍、路书打开看了看,然后一一放回,锁好了盒子。
他静了一会儿,清清嗓子,看向供桌前的五祖爷,平静的问道:
“五祖爷爷,我能看看族谱么?”
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清扫供桌的老者侧过头来,点了点头:
“你是家主,自然可以。”
说罢,他放下鸡毛掸子,又慢慢走向了祠堂深处。
望着那个苍老蹒跚的背影,谢渊双目浮现复杂的神色,低声道:
“家主……”
不久,五祖爷就将那厚得如同城墙砖头的族谱递给了谢渊。
谢渊拿起族谱,哗啦啦的往后翻去,找到了最新的那几页,用手指指着名字,一个一个的扫过去。
当看到谢玄、谢奕这一支时,谢渊的手指停顿在谢玄的名字上,沉默起来。
五祖爷伸过脖子,透过玳瑁镜看了看,哦了一声:
“谢奕当初说你身份还不清白,先没给你上族谱。后来……不就出了事情,没顾得上。”
谢渊神色平静,合起了族谱,还给五祖爷:
“原来是这样。”
五祖爷接过族谱,看着谢渊:
“下次祭祖,你要给自己写上去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下次再说吧……嗯,不着急。我想先等二叔醒过来,这事还是让长辈来。”
谢渊改口道。
他朝着五祖爷拱拱手:
“辛苦了,五祖爷,我先回去了。”
他正要走,忽然又转身:
“对了,平时能看族谱的都有些哪些人?”
五祖爷愣了一下,顺口回道:
“除了家族,就是长老会核心长老了。嗯,自然还有我。”
管理祠堂的族老不见得权力有多大,但是主持每年祭祖,辈分地位都很高,算是谢家的清贵。
谢渊听完,拱了拱手,捏着盒子转身离开。
五祖爷看着谢渊的背影,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谢渊从祠堂出来,没走多远,突然听到一声招呼:
“见过家主。”
他抬了抬眼,这才发现谢志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到近前,不情不愿的给他打着招呼。
谢渊微微点头:
“志长老。”
说完他就继续顺着路快速往前走去,面上没露出任何表情。
谢志一脸莫名的望着谢渊的背影,哼了一声,微恼道:
“哼,成为宗师就了不得了?爱答不理的,还在拿家主的架子!”
只是没办法,任他如何不愿意,只要家主的扳指一天戴在谢渊的手上,他一天就得给谢渊让路并且主动问候。
而且,这么年轻的宗师,整个谢氏的确也找不出第二位。
他就算眼睛朝天、鼻孔看人的走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自己大概是永远没机会坐那溪水厅堂里最高的位置了。
谢志心里酸溜溜的,袍袖一拂,不满的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他看了一眼谢渊过来的方向,微微蹙眉:
“他怎么从那边过来?”
那边除了祠堂重地,就也没什么了。族地这么大,谢渊一般不会到这边,不知他去干什么?
谢渊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对任何人的问候都微微点头,看起来和平日一样。
只是他没有回应任何人的问候,直接进了自己的书房,把还想要汇报的云竹都关在外面。
坐到书桌后面,谢渊又把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沉默的盯着。
许久之后,谢渊蓦地长叹一声:
“二叔……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这都是什么事儿?
谢渊心情无比复杂,想来想去,都没有下定主意。
他干脆将盒子先放进了抽屉深处,然后起身出门,又去了家主大院。
谢奕的卧房。
崔萍君仍然静静的守候着谢奕,而谢奕仍然是气血澎湃却静静沉睡。
两人好像都一直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就像被锁在了这里。
躺着的是谢奕,得了失魂症的却像是崔萍君。
谢渊有些沉默,但崔萍君却主动转过身问道:
“你又来探望你二叔了?还是这样,没什么变化。”
谢渊看了看旁边憔悴的谢灵韵,一脸平静的崔萍君,然后又将目光挪向谢奕,深深的看了那清俊的男子一眼。
崔萍君摇了摇头:
“你不用担心,你二叔状态还是挺好的……”
她声音顿了一下,忽然问道:
“最近都没有过问,族里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有没有需要我参考的?”
谢灵韵瞬间抬头,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喜。
娘亲终于开始关注其他事情了?
太好了!这说明她还是能走出来的……真如他说的那样,只要爹的情况一直维持住,娘亲总是能振作起来,早晚而已。
谢渊心里也是微微一喜。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至少谢奕没有希望的病情暂时没有将崔萍君打垮。
不过他拱了拱手,道:
“叔母,您放心吧,最近族里也没什么大事,都是老三样,我还应付得来。您再休息休息,不必多操心。”
崔萍君闻言,思索片刻,看了谢奕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我,我再等一段时间再帮你。”
“叔母尽管放心,照顾二叔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侄儿还对付得来。”
谢渊又在这陪了母女俩一会儿,然后临走前再看了谢奕一眼,这才离开。
送他走之后,谢灵韵微微有些疑惑,总感觉今天谢渊看谢奕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甚至紧张起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不,多半是自己想多了……明天再问问他。
看了眼母亲安静的背影,谢灵韵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追出去。
谢渊回到了书房,将那个盒子再次取出来。
他突然回忆起谢奕最后给他说的话。
“……谢氏现在风雨飘摇,已经是极为危急的时刻。舍你其谁?”
谢渊至今都能想起谢奕坚决、信任、甚至还带着点恳求的眼神。
想到仍然躺在床上的谢奕,想到备受煎熬的崔萍君和谢灵韵,他突然叹了口气,最后再拿起那封谢奕的留信,自语道:
“既然都叫了二叔,那也没办法。”
谢渊将信放回了盒子里,而后手掌劲力一吐,整个盒子连同信件直接点燃。
赤红的火焰将盒子和其中物件全部包裹,却没有一丝一毫损伤下面的书桌。
谢渊的脸映照着这一团明亮的火光,他看到火焰里的信件刚好还剩了最后一段字:
“我本来想将真相一直埋在心底,但是想想这对你并不公平。换作他人或许只是惊喜,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谢渊,即使你不是我的亲侄儿,我也已经视你为至亲。谢氏的担子,最后还是要落到你的肩膀上。
“谢渊,若你愿意担下这个担子,便将这个盒子烧掉吧,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人知晓你的身份。”
而后火苗一晃,将信纸全部吞噬。只是片刻,这盒子连同信件、户籍、路引全部都化作了黑灰。
谢渊轻轻将灰烬扫进了废纸篓里,拍了拍手,便从旁边堆积起来的卷轴最上面抽出一张,开始翻看、批阅。
日子恢复了平静。
谢渊除了修炼、处理族务,然后便是定期去探望谢奕,十分规律。
这一天空闲时。
一名魁梧的老者到了谢渊的院里,敲开他的书房,客气道:
“家主,你找我?”
不同于谢氏族人常有的清雅俊秀,这名老者相当高大健壮,双臂更是孔武有力,肌肉虬结的如同岗岩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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