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瞳仁微缩,来不及反应,人和鸽子便已消失在窗外茫茫的夜色里……
薛绥:……
太子报复心重。
不会把灵羽炖汤吧?
屋子是熄了灯的。
四周漆黑,天幕沉沉。
此刻,檀秋院偏屋的高檐黑瓦上,两个探子抻直的脖子酸得要命。
他们方才“石头剪刀布”确定了一个人下去查探详情,回来便木着一张脸,点点头便躺在房顶,看着天际的星星,欲哭无泪。
“殿下……”
“唉……”
“他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太好勾引了?”
“兄弟,太子不是被人勾引,是勾引未遂……”
安静片刻。
两人将额头搁在屋脊,看着远方。
“你我知晓太多,会不会……”
“被灭口?”
二人对视一眼,身子阵阵发寒。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太子殿下不爱滥杀无辜,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我们该死吗?”
“我们什么都没有瞧见,不该死!”
“聪明!对,我们可什么都没有瞧见……”
“记住,今夜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能对外吐口,家里老娘媳妇都不能说,半夜做梦也不能说……”
二人彼此互相点点头。
半晌,一个探子又困惑了。
“那明夜,后夜,大后夜……太子殿下还来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快要哭了。
总不能每天晚上都瞧不见他来?
那不照样渎职吗?
“明日如何禀报?”
“就说太子爷,我瞧着你大半夜去人家小媳妇儿的婚房了?”
“啊!不!”
“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没活够啊!”
公主在端王府上私会文嘉驸马范秉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上京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之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起初还有人不肯相信。
平乐天生丽质,是大梁皇朝最美的公主,而范秉长相平庸,才德俱无。哪里比得上平乐驸马陆佑安?怎么可能让平乐公主瞧得上?
但事情随着文嘉公主带小女儿匆匆前往普济寺,说要吃斋念佛,静心修行,市井坊间便传得更不像话了。
有人说,是驸马不行,满足不了公主,这才让公主生出二心。
也有人说,当初公主强抢驸马,其实夫妻二人远不是外间所传那样的恩爱,驸马早不和公主同房,公主独守空闺,寂寞难耐,这才会被范秉言巧语所迷惑。
更有人说,是范秉钻了空子,下春毒祸害公主,这才让公主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竟在端王的生辰宴上,就与他苟且起来,让人当场捉奸……
在这场流言风暴中,被传得最惨的,当数薛六姑娘。
“这薛六姑娘,莫不是天生自带霉运?”
“走到哪里,哪里就出这种腌臜事。”
“听说端王嫌弃她命里带煞,影响运势,纳入府里三日,却连她的房门都不曾踏入,更别提同她圆房了。”
“可怜这姑娘,被拐子带走十年,吃了十年的苦头,本以为嫁入王府,能得一个好归宿,没想到却是这般光景……”
崇文殿。
太子听了满耳朵探子传来的消息,脸上是禁不住的笑。
各位东宫属官同他议事,看得心里都发凉。
似笑非笑,不是好兆头啊!
议完毕,太子摆摆手,属官们这才松一口气,纷纷整衣敛容,恭敬施礼后鱼贯而出。
李肇稳坐主位,神色平静,忽地开口叫住梅如晦。
“先生留步。”
梅如晦见人都走完了,心中猛地一紧。抬眸望去,只见太子殿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看向自己,身上的汗毛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短短一瞬,梅如晦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梳理一遍。
想想没干什么亏心事,这才定了定神,换上笑容,朝上首深深一揖。
“是,殿下。”
李肇微微侧身,看来福,“把东西拿来。”
来福领命,快步退下。
梅如晦独自站在原地,觉得今儿个殿里寒意阵阵,微风都不停往骨头缝儿里钻。
好半晌,太子终于招手让他过去。
梅如晦换上恭谨的表情,小步上前,在案几后的蒲垫上稳稳跪坐下来,拱手问道:
“不知殿下何事吩咐微臣?”
李肇面上不见喜怒,淡淡地道:
“劳烦先生,替孤掌掌眼。”
梅如晦在书法绘画方面造诣颇深,在成为太子宾客之前,便已在京中享有盛名,对书法的品鉴能力,更是备受赞誉,就连当今崇昭帝都曾请他鉴定过前朝孤品。
梅如晦看向那些字条,心中略微疑惑
“殿下,您这是……要让微臣比对字迹?”
“正是。”李肇说道:“先生仔细瞧瞧,字迹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字条里,有两张是之前由灵羽传递而来,上面写的是诗句,单单看去,含义晦涩,旁人无法领会。
另外一张,则是李肇从薛绥的喜房案几上顺来的。
单看字迹,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传信时的手书和平时随手练字的字体,往往会有较大差异,但对于熟悉运笔习惯和字迹鉴定的人,不难分辨。
梅如晦端详片刻,点点头。
“不错,这些字迹出自一人之手。”
李肇微微挑了下眉,紧接着,突然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张陈旧泛黄的纸,放在梅如晦面前的桌面上。
“再瞧瞧这个。”
梅如晦眼皮微微一跳。
只见纸上盖着一个奇异的小印,竟是一个带着刀的小骷髅图案。
纸页末端,还加盖一个“诏谕令”的印信。
他心中一惊。
立刻意识到,字条出自那神秘莫测的旧陵沼。
还是出自诏使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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