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应了声。
管事连忙起身拿起伞给他遮蔽风雪。
“先上茶水,安排饮宴。”胡惟庸进入屋内,从外庭到堂屋,屋子里烧了炭,温暖如春,他脱下大氅坐到了椅子上。
“是。”
管事随即弯腰躬身退了出去。
后面其余官员也走进来。
能进宰相府邸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皆位高权重。
他们分别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陈宁,左御史大夫兼大都督府左都督丁玉。
六部当中的刑部尚书吕宗艺、户部尚书任彬、兵部尚书赵本、吏部尚书陈煜。
可以说这六人本身就是除李善长胡惟庸之外,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
进入大厅,众人分别就坐。
管家很快端来热腾腾的茶水给他们一一奉上。
胡惟庸高坐主位,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抬起头,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笑了笑道:“这雪倒是下得越来越大了。”
“今年河南、甘肃等地干旱,就缺了这场雪,来年春应该就能有个丰年了,这都仰赖于丞相功德。”
兵部尚书赵本连忙说道。
他原本是兵部郎中,从五品,被直接越级提拔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便在于他为胡惟庸乡党。
而且这种事情在洪武朝还非常频繁,或者直接说是洪武十三年前。
因磨勘、选调制度的不完善,导致当时为官多以察举为主,朱元璋与胡惟庸觉得你行,那你就行。
别说从五品兵部郎中,前几年还发生过从七品给事中直接升兵部尚书的情况,那人名叫安统,也是胡惟庸举荐。
只是后来朱元璋觉得他名不副实,才能一般,就给罢黜去山西做参政。
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只要你巴结上胡惟庸这条大腿,那么即便你是无能之辈,照样能做到飞速被升任为正三品洪武十三年后为正二品六部尚书。
一时间,胡惟庸家门庭若市,除了淮西籍乡党官员以外,还有大量非淮西籍官员投奔,以至于大半个朝堂,多是投奔到他门下的官吏。
然而面对赵本的恭维,胡惟庸却向东北的皇宫方向拱拱手道:“错了,是仰赖陛下如天之德,和大家实心用事。”
“是是是。”
赵本连连点头附和。
御史大夫陈宁亦是说道:“陛下龙体欠佳,太子监国,丞相辅政为民,宵衣旰食,这场雪,也是上天给丞相敬下来的。”
“不错,丞相居中书省,大明两京十三布政司都在丞相肩上扛着。现在北边还要打仗,西南也不太平,各地尚有民乱,皆是丞相在想方设法维系。”
户部尚书任彬也拍了拍马屁。
他是今年九月被胡惟庸推举上来的,历史上洪武十三年正月就因胡惟庸案被砍了,自然是胡惟庸党的心腹力量。
“哈哈哈哈哈。”
胡惟庸大笑着对丁玉说道:“亲家公,你看他们,就会讨我欢心。”
说罢他摆摆手道:“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何必谈什么谁做得好谁做得差呢?如今国库空虚,民乱四起,亲家公七月才平定了彭普贵叛乱,我等还是要尽心尽力为国家操劳才是。”
“是是是。”
众人眉开眼笑起来,与数日前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九月,因为占城使者的事情,朱元璋大发雷霆,将胡惟庸与汪广洋给关了起来,要治他们的罪。
胡惟庸连忙把罪责推给礼部。
朱元璋在十月把礼部官员砍了一通,这才放了胡惟庸和汪广洋出来。
但十月底的时候原本是胡惟庸党羽的御史中丞涂节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上奏说刘伯温是胡惟庸毒死的,汪广洋知道这件事。
于是朱元璋责问汪广洋,汪广洋不认,于是将他贬到海南去。人还在路上,没过两天,朱元璋又发书斥责他。
在十一月初,也就是十多天前,汪广洋自杀了。
当时整个胡惟庸党都感觉天塌下来,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害怕朱元璋对他们发难算账。
没想到才过了十多天,朱元璋忽然病了,太子监国,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让胡惟庸党众人只感觉从阎王殿来到了凌霄宫。
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哼。”
胡惟庸忽然冷哼一声道:“涂节此贼居然敢诬告我,不得好死。”
刑部尚书吕宗艺说道:“现在涂节已经被下了仪鸾司诏狱,就怕他在牢中四处攀咬。”
“唔”
胡惟庸沉吟片刻,说道:“陛下自有法度,何况太子明辨是非,自然不会亲信小人之言。”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打定主意,明天看想办法找到仪鸾司都督佥事毛骧,不管用什么办法,看他能不能让涂节永远地闭上嘴。
比如狱中自缢,也是常有的事情嘛。
“爹,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进来禀报道。
众人没有在意他的奇怪称呼。
因明初朱元璋规定不许除宗室、勋贵外的人蓄奴,因而当时有钱人或者权贵养奴仆都是以收假子的方式阳奉阴违。
所以导致府邸奴仆都不会称主人、家君之类的称呼,而是对男女主人称为爹娘。
男女主人的子女则称父亲、母亲。
这习俗保持到了明末,军中边将也同样是以收义子的方式豢养奴仆家丁作战,而这些奴仆家丁的战斗力往往要比朝廷的正规军还要勇猛。
“嗯。”
听到管事的话,胡惟庸点点头道:“来,天气寒冷,正好饮宴。”
众人跟着他去了后院,相谈甚欢。
席上边吃边谈,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便也要告辞离去。
但吏部尚书陈煜却留了下来,故意没有走。
后院屋内,胡惟庸本来是送大家到屋子门口,让下面奴仆代替他送众人离府。
但回过头却见陈煜磨磨蹭蹭不挪窝,大抵是知道有事找自己,便故意问道:“明光,你还有事吗?”
陈煜见大家都走了,这才扭扭捏捏对胡惟庸道:“下官最近家中却是拿了些土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献给丞相。”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打开亮了一下,里面是金灿灿的金子,估摸着有三四斤。
“咳咳。”
胡惟庸咳嗽两声,把门关上,说道:“既然是不值钱的土产,那倒也无妨,我听说你儿子现在是在吉安府任推官吧。”
“是是是。”
陈煜连忙说道:“他那个通判的事”
“通判?”
胡惟庸诧异道:“同知啊。”
“啊?”
陈煜先是一愣,然后大喜道:“丞相今天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虽然他是吏部尚书,然而当时吏部并没有直接调动官员的权力,对官员的影响也只是正五品以下。
要想直接调动任命官员,就绕不开中书省,包括吏部发的调任文书,也得中书省批示通过。
所以自己明明是吏部尚书,儿子调任的事情,也只能找胡惟庸来办。
没想到胡惟庸如此爽快,让他高兴不已。
“为朝廷举荐俊才,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嘛。”
胡惟庸笑着说道。
“多谢丞相,多谢丞相!”
陈煜连连道谢,把金袋子放在桌上说道:“那下官就不叨扰了。”
“我就不送了,回去把调任文书送来中书省。”
胡惟庸回到桌边。
“是是是。”
陈煜自己开门,又出去把门关上。
等他离去之后,胡惟庸才摸向金袋子,向上抛了抛,脸上泛出笑意。
如今陛下龙体欠佳,朝廷事务看似由太子监国管理,然而太子毕竟还年轻,这国家大事上,自然还是要倚仗于他。
而满朝官员调任,也同样要经于他手。
相信未来恢复到九月前自家门外门庭若市的场景,大抵也就不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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