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杂兵足轻汗流浃背,拿着锹镐拼命挖掘,不停将碎石杂土堆到沟前形成一堵矮墙,而羊墙之上突然喷出整排白烟,银白色的铅子在空中斜斜向下飞行,打得矮墙前后泥土飞溅,碎石横飞,几名杂兵足轻惨叫着翻倒在沟渠里。
一声法螺响起,不远处的土山之后,无数白羽轻箭立刻升上天空,随后又是连续两波,接着这三波羽箭依次在高空掉头而下,直扑那段羊墙前后。密集的“噗噗崩崩”声连续响起,那段羊墙上的防箭竹垣、竹棚插满了羽箭,也有大量轻箭撞在坚硬的墙体上被崩飞,其中还伴有少量闷哼惨叫声。
更南边一点也在激烈对射,一支巨大的铁炮发出怒吼,射出的巨大弹丸重重砸在木垣上,将木垣打塌了半截,飞溅出去的木刺碎渣更是引起一片惨叫,而其余杂兵足轻不管不顾,依旧推着木垣前进,后面跟随着更多神情麻木的杂兵足轻,在武士郎党的催逼下快速填平陷阱坑洞,直到数处木垣被敌人的油罐砸中,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才不得不退回到壕沟之中。
这种攻防在整道羊墙面前反复上演,一直到了日落时分才渐渐止歇,然后在夜间战斗又猛然爆发,甚至比白日还要激烈几个等级。
大量今川家的郎党经过一白天养精蓄锐之后,在法螺声中一跃而出,沿着白日杂兵足轻清理出来的某条道路,向着羊墙蜂拥而去。
羊墙上立刻箭如雨下,铁炮也依次开火,城墙后的小型甩臂投石机也连续抛射火药罐子和火油罐子,不停将冲上来的敌人击倒掀翻,焚毁敌人的攻城器械,而敌人后面的武士郎党还以更猛烈的箭雨,其中还时不时夹杂一批火矢,让城墙上的弯津军同样付出血的代价。
不时有今川军成功竖起登城梯,在重装具足武士的带领下突上城墙,双方又围绕一小段羊墙展开血腥肉搏,直到弯津军的援军赶到,实在支撑不住才会撤退。
等今川家停止了进攻,天色也快亮了,新的一轮对射又要开始,只要弯津军稍有松懈,今川家就会尝试派出辒车装载大量泥土靠近某段羊墙,希望能建起一座通往其上的泥土斜坡。
最不济,把这里垫高,下次进攻也可以少爬几步梯子。
弯津军无法松懈,只要发现敌人的辒车靠近了城墙,只能有人冒着被当场射死的风险往下倒油,一把火将其烧掉,而每天烧掉多少,敌人就会造出多少,似乎永无尽头。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五天了,攻势由弱渐强,一旦今川家不在乎伤亡人数,开始拼命和原野交换战损,原野没有任何办法。
这不在他的预期之中,以他两年多来的观察,大名和豪族是很在乎伤亡的,毕竟他们的郎党也是他们的生产力,死伤太多会严重影响来年收成,结果今川家和织田家不一样,他们占有三国之地,似乎人员过于充足,为了拔掉他这颗突然冒出来的铁钉子,完全不在乎死上多少人。
至少,死上一两千人他们似乎能接受,不觉得这是难以承受的损失——至少六倍于织田弹正忠家的实力,也许他们真有底气。
这让原野心理压力很大,数次都开始内心动摇,懊恼、后悔等情绪多次涌上他的心头,企图蚕食他的决心和理智。
也许这就是个错误,或许就该老老实实跟着织田信长混,给他当当家臣也没什么,很多现代人穿越落难到古代,也是一样磕头,一样被人训得像个孙子,忍一忍就能过去;
也许太急切了,再憋个一两年来更好,兵力会更加充足,织田信长也许不会多在意弯津一直在扩充实力,不会感受到威胁;
也许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织田信长可能根本不在意硝石生产掌握在谁手中,只要每年给他上交足够的火药,他未必会对弯津做什么;
也许已经失败了,今川家拿下这里的决心很坚定,这么消耗下去他们能撑得住,说不定自己已经到了该逃走的时候。
穿越的日子不好混,大概自己又犯错了,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计划是一回事,真面临超强压力时又是一回事,原野独自呆坐在一处遮箭棚下,汇总起来的伤亡报告都一时没翻看,只是默默摸了一把头发,发现自己开始掉毛了,随便一摸就能摸下七八根头发。
情况好像更糟糕了,连头发似乎也觉得不妙,想要离他而去……
“主公,吃点东西吧!”阿清走了进来,跪坐到马扎旁边,从怀里掏出两个温热的饭团。
原野醒过神来,赶紧偷偷将脱落的头发甩掉,向她关心地问道:“其他人吃了吗?”
“饭食已经从后面送了上来,其他人正在轮班进食。”
原野放心的点点头,接着推开阿清手中的饭团,笑道:“你先吃吧,我现在……不怎么饿。”
“您从昨晚就没有吃过东西了,请用一些吧!”阿清面色清冷,垂着眼帘,并没有收回饭团的意思,再次拿到他面前,少有的坚持,让他必须吃点东西。
“从昨晚就没吃过饭?”原野愣了愣,他都没觉得时间过了多久,真的一点也不饿,但这种时候保持体力当然最重要,他马上接过饭团塞进了嘴里,冲阿清笑道,“多谢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些饿了。”
阿清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又给他取来竹筒,让他喝水,而等他喝过水后,她微微犹豫片刻,垂着眼睑又轻声说道:“主公,您考虑过……去港口坐镇吗?”
原野手一顿,缓缓放下竹筒,倒没生气,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们守不住了?”
阿清垂着眼睑,半晌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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