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陈氏三房这般门楣,只得一个女儿肯定是不够的。不过陈世真很爱自己的夫人,顺其自然,亦不纳妾。
但五年前,他的夫人突然病逝了,陈世真性情大变,变得贪生怕死,变得虚妄无定,就此追求黄老丹道。
宋道长出身的长生观非同一般,而是乾朝里排名前列的几大道观之一,属于丹鼎一脉。九州之地,俱有分观。簸箕巷里宋道长主持的长生观,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是长乐堂陈氏的供奉。
县城乡绅富户,有钱有条件的,会请家神镇宅;而到了大族门第,除了家神之外,更会费重金聘请道法供奉
这般做法,和请护院守卫等,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宋道长的地位要超然得多,且不说本身修为如何,单凭背靠的长生观,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陈世真求上门去,费重金,才得到炼丹法诀传授,名为《外道参同契。
然而炼丹之术,晦暗莫测,玄之又玄,极难入门。再加上炼丹材料繁杂,价值不菲。每一次开炉炼丹,都费巨大。
如此一来,即使陈世真家境富裕殷实,也经不起这般折腾。短短两三年间,便家道中落,只能不断地出售田产、店铺、庄园等。
到了如今,好好一份家业,只剩下一座祖宅了。而为了削减开支,大部分的奴仆下人也得遣散掉。
这就是陈世真的故事。
他恍然醒神过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
倾诉过后,猛地抓住陈晋的手:“陈公子,你说我上当受骗了,难不成宋仙长是假道士,他传授的丹道法诀也是假的?”
陈晋道:“未必是假。”
“既然不假,何骗之有?”
陈世真犹心存希望。
陈晋便问:“你家与帝王家比,如何?”
陈世真忙道:“萤火岂敢与明月争辉?”
陈晋晒然道:“那不是?连帝王家,举国之力,都炼不成长生金丹,你家又怎么炼得好?”
陈世真为之语塞,想了想,分辩道:“宋仙长说金丹天授,很多时候,得看个人的机缘仙运。”
闻言,陈晋哈哈一笑:“此等言语,恰恰乃神棍话术。”
陈世真犹不死心:“可万一成了呢?”
陈晋慢慢道:“不知多少痴心妄念,皆由‘万一’二字而起。我虽然没看过那《外道参同契的具体内容,说白了,不过外丹之物,断无长生的可能。关于此事,宋道人心知肚明,却还与你妄言‘金丹长生’,即为欺骗。其或有利可图,或别有目的,总而言之,绝非一个可信之人。”
“说得好!”
旁边陈瑾不禁拍手赞道,看向陈晋的眼神,熠熠发光,有一种崇拜的意味。
老管家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位陈公子是个好的,其出手掌掴自家老爷,虽然粗暴了些,但卓有成效,效果很明显。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陈世真嘴里呢喃起来,猛地张口喷出一口血,人则瘫软在椅子上。
陈晋朗声道:“大小姐,老管家,你们看到了,我可没再打他。”
陈瑾:“……”
陈伯:“……”
难怪先前陈晋要让他们两人留下,敢情是为了作证。否则的话,只有陈晋和陈世真关门谈事,真谈出了什么事,那就百口莫辩了。
陈晋又道:“其实陈三老爷吐血反而是好事,他曾乱服外丹,体内积毒甚深,不早点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话,老管家总觉得他是在说风凉话:你是个读书人,是来赶考的,怎地还懂得丹药治病了?
陈瑾则若有所思,觉得陈晋说的,颇有道理。
陈晋不再多说,告辞离开,与叶燕客返回别院去。
叶燕客忍不住道:“书生,你突然抽了陈三老爷一巴掌,我还以为咱们会被赶出去呢。”
接着又说:“还有那位宋道长,傲慢无礼,摆什么臭架子?还以为他会动手,那就有热闹看了。”
陈晋瞥他一眼:“你吃瓜上瘾了。”
“吃瓜?吃什么瓜?”
叶燕客一脸茫然。
陈晋随口道:“没什么。”
叶燕客却一拍手:“你的意思是说天色炎热,吃过饭后,应该有瓜果解暑吧。要不,我去问问那小厮阿乌?”
陈晋懒得理他,自顾回房间去。
此间陈世真迷恋丹道,导致倾家荡产之事,只是适逢其会,顺手管了管。
说起丹道,他所修炼的《黄庭本经究其本源,也是丹道一脉。
但不是外丹,而是性命双修的内丹术。
仙家丹道本就存在着诸多支脉门派,理论说法不胜枚举,各有论据论点,或相互佐证、或相互交集、甚至相互矛盾。
其中内外之争、炉鼎之争、气神之争,不胜其扰。
如今随着三教正统的式微,势弱,那些争执反而少了。
陈晋没有想太多,只是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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