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帅!”
腊月间,便是都护府内都积了尺许积雪。
都护府内的一些直白正在铲雪,阔别数个月的曹茂却出现在了此处。
他大步往正堂迈来,而刘继隆并不在正堂。
待刘继隆从内院走出,这才瞧见了曹茂。
他肤色黑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好些。
“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刘继隆匆匆走上前来,看了看这个由自己养大的家伙,将他手摊开,却见手背上长了不少冻疮。
“想着给您一个惊喜,便让李使君把消息隐匿下来了。”
曹茂爽朗笑道:“节帅您一定想不到,我们此次打到何处了!”
“说说看。”刘继隆倒是有几分好奇,毕竟曹茂他们与张淮深九月出兵,而今腊月。
算上赶回临州的时间,他们起码出塞五十余天。
“我们在龙首山会师,然后北征居延海。”
“黠利、杜噶支及庞特勒等人在秋收后便往西域去了,我们趁势追击,从居延海一路追到了金山(阿尔泰山),杀胡数千,俘胡万口。”
“庞特勒几人投靠了安西的庞特勤,我们没有深入西域,就此撤军。”
“俘获的胡杂与牛羊,我们与张节帅均分了,俘胡六千余口,牛三千余头,马八千余匹,羊、驼等牧群三万余。”
“张节帅在居延海设黑水城及黑水军,驻军一千二百。”
“有张节帅的兵马在居延海,我们也就不用担心西边的事情了。”
“对了,末将此次回来,还有一件事得与您商议。”
曹茂兴致勃勃说着,刘继隆却先笑着打趣道:“你的用心我能理解,但日后这些情报都必须第一时间送到我跟前。”
“要是人人都效仿你这样,那我也就没办法理政了。”
曹茂毕竟年轻,加上这是他独自领军的第一仗,打出成绩后,自然想要表现表现,这点刘继隆可以理解。
不过也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人人都效仿他,那刘继隆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是,末将知错了!”
曹茂被刘继隆这么一点,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认错。
刘继隆闻言颔首道:“这次就不封赏你了,算是将功补过。”
“谢节帅!”曹茂倒是不在意封赏,毕竟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以他如今的官职和俸禄、职田,加上刘继隆对其的教育,他并没有太大的功利心。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更适合战场,而非衙门。
“节帅,要不您把我派去凉州为将吧?”
“白亭海和休屠泽得设座城,用来防守北边的黠戛斯。”
“我……”
“好了。”刘继隆打断了这厮的想法,笑着说道:
“打仗的机会不会少,但都察院的事情,现在就得监督起来。”
刘继隆示意他跟上,随后带着他穿过内堂,走向中堂的书房。
不多时,他将一本册子递给曹茂,同时说道:“都察院这个衙门,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曹茂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打开文册翻阅起来。
文册的内容,基本都是都察院这些日子查出的官吏。
事实证明,人心的贪念是会不断滋生的。
哪怕刘继隆已经在回来临州时处理了一批,但说到底,陇右的官员依旧是曾经的那批人。
在国子监所培养学子还没有长成前,这些昔日为奴的官吏在掌握权力后,欲望也随之增长。
哪怕有都察院这把刀子悬在头顶,他们却依旧选择铤而走险。
“都察院里也有十二个犯事的官员,你这次回来后,先自查一遍。”
刘继隆坐到位置上,不忘交代起曹茂。
曹茂看完文册,当即骂道:“这些天杀的畜生!”
“您给的俸禄绝不算低,又有职田,他们却还敢做这种事情!”
“没有人会嫌弃钱粮太多。”刘继隆平淡回应一句,早就料到了。
都察院的制度还很粗犷,主要是正使、副使及监察使、巡察使四级。
正使曹茂、副使韩正可,监察使负责监察巡察使,而巡察使则是在各州县不断巡察。
都察院正使为正五品,副使为从五品,监察使为正六品,巡察使为正七品。
以职田、俸禄来说,即便是正七品的巡察使,每个人也拥有三百五十亩职田,以及每年八十石的俸禄。
职田的产出在交税后,加上俸禄和其它柴草油盐酱醋茶,最少值粮二百四十石左右。
拿来养人,也足够养活四十人,能让十几口人过上衣食不缺,顿顿有肉的日子了。
刘继隆的本意是高薪养廉,但事实证明,即便高薪养廉,陇右的贪官污吏却依旧在不断滋生。
不过对此,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前世经历告诉他,斗争是要持之以恒的,一旦停下就会前功尽弃。
“不用咒骂他们,你先对内部来一场自查,将该查的人查出来后,连带其家人一并贩往河西。”
交代过后,刘继隆示意他坐下,随后继续开口道:
“临州大学,你可以时不时过去看看。”
“那里是我为整个陇右准备的人,但现在他们还没磨砺好。”
“你先去熟悉熟悉他们,等我磨砺好他们之后,你再从中挑选一批人进入都察院。”
“现在都察院的制度还不够完善,但足够应对陇右十四州了。”
“是!”曹茂不假思索应下,刘继隆见状又与他寒暄几阵,直到用过晚饭后,二人才随之告别。
刘继隆回到了内院,自然也见到了封徽及她怀里的娃娃。
娃娃才十四个月,按理来说应该可以走路了,但刘继隆并未催促封徽及嬷嬷们让他走路,而是让他多爬行。
“耶……”
“虎头,莫要闹你阿耶。”
娃娃伸手探向刘继隆,却被封徽打断。
虎头是娃娃的乳名,至于他真正的名字……
“刘必烈,让阿耶抱抱!”
刘继隆伸出手,一手把刘必烈从封徽怀里捞了出来。
如此雷人的名字,也就刘继隆才会取出来了。
当然,在旁人看来,刘继隆兴许是希望孩子日后刚烈些,所以才取的这个名字。
刘必烈在他怀里,笑声如银铃般,不断手舞足蹈。
封徽见了,当即也笑道:“也就在您怀里,他才会那么老实。”
“哈哈哈……”刘继隆爽朗笑出声来,随后继续抱着刘必烈来回渡步。
见状,封徽也拿出了一封信说道:
“这是阿翁刚刚寄来的信,郎君要不要看看?”
封徽很少会拿家书来叨扰自己,因此当她开口后,刘继隆便知道这封信恐怕不是家书那么简单。
刘继隆将刘必烈放到了封徽怀里,接过书信看了看。
果然,信中内容,主要是封敖觉得自己年迈,而封邦彦等人又无力支撑封氏大局。
如今天下局势渐渐生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因此封敖思前想后,准备迁徙一些封氏子弟来陇右居住,但其中并不包括已经为官的封邦彦等人。
若是迁徙百姓而来,刘继隆自然愿意。
不过封氏子弟毕竟是世家,哪怕已经落魄,可依旧是世家。
他们的到来,会不会影响到如今陇右的现有局势,这需要刘继隆慎重考虑。
对此,刘继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了一盏茶左右,最终才点头道:
“你给阿翁回信,告诉阿翁,可以令进奏院的杨信派人护送他们前来陇右。”
“我准备将他们安置到兰州,距离临州不远,又影响不到临州。”
刘继隆话音落下,封徽略带担忧道:“若是不方便,倒也……”
“不会。”刘继隆摇头打断,随即解释道:
“陇右始终要接洽世家和庶族,无非时间早晚罢了。”
“趁此机会,倒也可以让各地世家庶族看看,我陇右对他们的态度究竟如何。”
在这个世家与庶族共存的时代,类似陇右这种以平民子弟出身为主导的藩镇,无疑是诸多藩镇中的异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