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胡翘翘,多半茫然不解其意,但青蛇在人间厮混了数百年,怎会听不懂,顿时勃然大怒,只想一鞭子将对方的嘴给抽烂。
刚要动手,却又担心给陈子均惹出麻烦,还是按捺下了怒火。
车厢中,却传出了陈子均淡淡的声音,“老牛?那就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家的牛更老。”
他话刚说完,老牛就哞地叫了一声,鼻腔中喷出两条长长的气流,四根瘦骨嶙峋的腿奋力迈动,顿时犹如狂奔!
一下子,就超过那辆牛车,不仅将它甩到屁股后面,接着,老牛还边跑边用后腿使劲儿蹬地,蹬得灰尘漫天,扑了后面方才那赶车人一头一脸!
那人狼狈地抹着脸,还呸呸吐着口水,显然还有灰尘扑到了他的嘴里。
见状,小青大感畅快,双手叉腰大声笑了起来。
胡翘翘则是既奇怪于老牛竟然跑得这么快,还似乎能听得懂相公的话,又觉得这一幕实在有趣,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牛继续扬蹄狂奔,不停超过前方的一辆又一辆车,惹得路人纷纷侧目,惊讶着这头老牛看似孱弱,竟如此神异,莫非是传说中的汗血宝牛?
片刻后,见老牛开始微微喘气,陈子均说:“好了,慢慢走吧。”
老牛这才恢复了闲庭信步,甩着尾巴,徐徐前行。
陈子均看向胡翘翘,“娘子,要下棋吗?”
胡翘翘一怔,“围棋吗?我还不太懂呢,相公会闷的。”
“不,我教你一种比围棋更简单,也更好玩儿的棋。”
胡翘翘来了兴致,“什么棋?”
“斗兽棋。”
“啊?”
陈子均拿过书箱,从里面取出白纸,做了个简易棋盘,又抓了一把围棋子,让胡翘翘在上面刻上“象”、“鼠”、“虎”等动物名称。
胡翘翘弹出指甲,一个个刻好。
陈子均给她讲了规则,问,“听得懂吗?”
“嗯,听着很简单,而且也很有意思,”胡翘翘妩媚的眉眼笑得弯弯的,“我们下一盘试试吧。”
一盘棋开始。
片刻后,胡翘翘撒娇道,“相公……我能悔棋吗?我本来不是想要下这里的,只是手滑了!”
陈子均笑,“能。”
过了会儿,胡翘翘又立马道,“相公,你的狼不可以吃我的狗。”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转着眼珠子,“我的狗是猎狗,它吃狼还差不多,怎么会被狼吃呢?!”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点着小脑袋,得寸进尺,“对,我的狗可以吃狼!”
看着她的娇憨模样,陈子均忍不住笑了,“好吧,给你吃。”
再下了几步,胡翘翘突然道:“相公,你的狗为什么吃我的狼啊?!”
陈子均,“因为我的狗是猎狗,自然可以吃狼。”
胡翘翘连忙狡辩,“那也不行,我的狼是狼王!小猎狗吃不掉的!”
陈子均挑眉,“娘子喜欢我吗?”
闻言,胡翘翘立刻猛点头,岂止是喜欢啊,简直就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
陈子均道:“那就让我的狗吃你的狼。”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胡翘翘。
胡翘翘:“……”
没办法,相公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叫她如何拒绝得了……
别说吃她的狼了,就是要吃她,就是把她整个人都吃了,她也心甘情愿呀!
“好啦,给相公你吃,都给你吃。”胡翘翘越想越羞,脸蛋微红地低下头。
陈子均:“……”
他只是要吃棋而已,自家娘子又想到哪儿去了?!
一盘乱七八糟的斗兽棋下完,最终以胡翘翘险胜为结局。
胡翘翘眉开眼笑,扑进陈子均的怀中,用力亲了他一大口,“我赢啦,相公!”
陈子均本来也就是为了陪她玩儿,并不在意输赢,只是笑道,“还玩吗?”
胡翘翘连忙点头。
两人又玩了几盘,陈子均输多赢少,但心情很愉快。
再次结束一盘后,陈子均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天也快黑了,黯淡的暮色里,不远处,一座小县城的轮廓忽隐忽现。
“天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在三水县过夜吧。”
这县城的附近有三条河流,所以又叫三水县。
胡翘翘收起棋子,卷起窗帘,好奇地往外看,虽只是个小县城,却具备高耸的城墙,看着比清平镇气派许多,城门处的进出人流也是络绎不绝,有挑着担子的他,有骑马的、有行人、有手推车,还有一两个商队……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好多人啊。”
往常她见过人最多的时候,就是清平镇的市集,每逢赶集日,周边十来个村子的人都会来到清平镇,即便如此,人流量也远比不上眼前的一半。
“这里住了多少人呀?”
陈子均略一思考,“差不多有十万人吧。”
十、十万!
胡翘翘吸了口冷气,她就算一个一个的数,都要数上好久呢。
“清平镇呢?”
“不到一万。”
胡翘翘心算片刻,“那就是说,这里的人是清平镇的十倍还要多!”
“嗯。”
难怪这么多人……
通过城门的检验后,小青赶着牛车进入了县城内部。
这儿街道比清平镇也要宽上一倍,全以青石铺成,平坦整洁。清平镇的路两旁除了商铺之外,还会有很多沿街摆摊的各村村民,但三水县不同,这里更多的是商铺,卖的商品各种各样,招牌也五颜六色,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不少商铺却并不关门,而是往门口挂起了灯笼,又点亮了招牌,继续吸引顾客。
牛车才走了一百米,胡翘翘就看见了两个点心店、三个杂货店、一家裁缝铺子、一家铁匠铺,两家酒肆……她不由惊叹,小嘴一路没合拢,感觉眼睛都不够用。
“相公,省城是不是比这里还要热闹?”
“还要热闹得多。”
“啊……”
“坐了这么久牛车,很闷了吧,”陈子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去打尖,我们出来逛逛。”
几人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要了两间房,牛车则是停在客栈的后院中,老牛也安排了人照顾。
稍作整理后,陈子均带着胡翘翘出了门。
这里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所以逛得很随意,只是往繁华熙攘的位置走,这一路陈子均又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好在两人都以习以为常,只当没看到。
县城果然比清平镇更热闹,吃的玩的都要丰富得多,胡翘翘买了不少以前没吃过的零嘴,准备回客栈后收进储物袋,方便路上慢慢享用。
走了一段路,前方有地方随风飘来一阵阵丝竹声,还有欢笑声。
胡翘翘竖起耳朵倾听片刻,很兴奋地说,“相公,前面好像有人在弹琴唱歌,是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
陈子均的神念往前一探,已经知道前方是什么去处,咳了一声,“娘子,我有点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对相公的关心战胜了好奇,胡翘翘乖巧点头,“好。”
陈子均松了口气,带着她往回走。
经过某条街时,忽然见到一个精壮僧人站在一家小饭馆的的门口,单手竖掌于前,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贫僧来化缘,愿施主慷慨布施。”
“真麻烦,走远点,别影响我生意。”
老板有些不耐烦地扔过来两个白面馒头,结果一个扔得偏了,掉在地上,滚了几下,恰好滚到了陈子均的脚边。
陈子均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了馒头。
这时,僧人走了过来,他身穿皂色葛布单衫,外披红色袈裟,手中持一根红漆禅杖,看着年岁不大,却眉目凛凛,精光慑人,不怒而威。
他站立着,合十垂首,“多谢施主。”似乎在等着陈子均将馒头递给他。
陈子均却没有那么做,只是说,“大师,这馒头脏了,不能吃了。”
胡翘翘也说,“我们买了很多好吃的,不如,我帮你换成桂花糕吧?”
“无妨,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要心中无尘无埃,这馒头上的少许尘土就不打紧,剥掉皮即可。”僧人说完,抬起头,看了陈子均和胡翘翘各一眼,忽然有些惊疑不定。
他皱起眉,眉间若隐若现一颗金色圆珠,佛光隐现,紧接着,他手中禅杖顿地一点,其上各环震颤,发出能震慑妖魔的清亮之音,同时注视着两人。
陈子均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胡翘翘只觉得这禅杖叮叮当当,有些吵闹,皱起了眉。
见两人没有异样,僧人的表情放松下来,只是那放松中,似乎还有一丝警惕未曾尽退。
“两位施主,请将馒头还给我,这是我的晚饭,多谢。”
“真不用桂花糕吗?”
“不用。”
陈子均便笑了笑,将馒头递了过去。
僧人接在手里,再次合十致谢,方才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外不远处,也不在意路上的灰尘,就将僧袍一撩,直接大刺刺地坐下,放下盂钵,再细心地剥去馒头被弄脏的外皮,才啃了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面馒头,甚至还掉在地上弄脏了,他捧在手中的模样却尽显虔诚,吃起来也没有任何嫌弃,每一口咬下,都仔细咀嚼许久,才面露满足之色的咽下去,仿佛他正在吃的不是淡而无味的馒头,而是极其罕见的山珍海味、绝世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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