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奏！”
值殿太监尚未喊出“有事进奏无事退朝”，孔胤棋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怒气冲霄，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准。
“昨日傍晚，坊间忽然有谣言传出，言衍圣公携孔府投虏。
无凭无据，无稽之谈，臣请殿下彻查并严惩造谣者，以正孔氏清名，并稳定人心。”孔胤棋说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贾开宗说道：“纵观孔氏作为，可不是忠义之家。”
孔胤棋咬牙切齿地喝问道：“好贼子污蔑圣人之后，岂配立足儒林？”
“本官非儒生！”贾开宗一句话让孔胤棋无言以对。
“况且事实如此，非污蔑。”贾开宗冷笑着说道：“汉高祖十二年，封孔子的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自此世袭。
然西汉亡，孔氏投新朝，新朝灭，复投东汉，汉亡投曹魏，继而投晋，朝代迭换，孔氏屹立不倒，无一人殉国守节。
儒家倡忠重义，孔氏为儒家代表，不忠不义至此，乃孔氏不忠不义，亦或儒学不教人忠义？”
朝堂立刻落针可闻。
细思极恐。
不能深想。
仔细一想，简直要动摇儒学基础。
孔胤棋气得脸色通红，道：“殿下，狂悖之徒构陷孔氏，并以此攻讦圣人之学，臣请严惩，以儆效尤。”
“本官可有一言虚假？”贾开宗厉声反问道：“两汉夹新朝，司马代曹，南北对立，隋唐交替，十国并起，孔氏内起干戈，后周去而宋立，衍圣公世袭不绝，北宋末，山东未降而孔氏先降，始有南北二宗，金未灭而蒙元兴，再立一宗。
前朝更替，孔氏服之，尤可说顺应天命，金元者何？蛮夷也！
华夷大防，义之所在，孔氏罔顾大义而屈意事蛮夷，可有半点忠义？
元顺帝至正十五年，孔克坚为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孔希学袭封衍圣公。
时局动荡，孔克坚惧而辞职，二十一年，山东百姓揭竿而起，意图恢复汉人正统，孔克坚非但不予附从，竟率家北走，孔希学从行。
太祖奋舞干戈，驱逐鞑虏而复中华，孔氏视若无睹，直至王师进山东，天下大势已定，孔氏方降。
年初，山东未失而孔氏先分族人南下，首鼠两端至此，正合儒家之学……”
“咳~”太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贾开宗之所以能位列朝堂之上，是因为他深受“反儒战士”李贽的影响，以儒生为耻，一直想着干掉儒家。
但目前的形势是各种思想并起，却没有能取代儒家的，太子也不可能在此形势下大掀思想运动。
先干掉孔家，待时机成熟再对儒家动手，毕竟连子孙都教不好的思想就不要拿出来蛊惑世人了。
贾开宗惊醒过来，脸色苍白的孔胤棋同样回过了神。
“殿下，孔氏奉先祖传承，非为一家之天下，而是为天下人之天下……”
“大胆！”贾开宗怒喝道：“如此无父无君之语，尔竟能说出口，可见孔氏毫无恭顺之心。
也是，孔氏但逢危难，立刻重新认主，甚至不顾华夷大防，如今曲阜孔氏投虏，甚至还会剃发易服，也就不奇怪。
对尔等而言，左右换个新主罢了，并不影响尔等富贵。
却不想想，国朝优待无以复加，可谓恩深义重……”
吧啦吧啦，舌如火铳三段交替射击，根本停不下来。
孔胤棋数次要狡辩，皆没能插上话。
根本没机会。
见状，不少朝臣暗暗摇头。
脑袋一热就在殿上弹劾，却毫无腹案，被人批驳的体无完肤却不能辩解，实在时不成器。
“殿下。”林欲楫打断了贾开宗，道：“圣人之学不可断，孔氏又为士林之中心，不可为建虏所得……”
“荒谬！”贾开宗反驳道：“圣人传承，在儒家，在你我，岂在孔氏？至唐后，孔氏可有经学大家？衍圣公，非为衍生血脉，实乃衍生忠义，而今孔氏不存忠义，岂配为衍圣公？”
反问三连，林欲楫无言以对。
倒不是说不能与贾开宗对喷，也不是说没这个能力，而是太子的态度比较明显。
要干孔家。
也不怪太子不讲情面，确实是孔家不地道。
而且衍圣公的存在是影响大家地位的，因为你想成为儒家大师必须获得孔府的认证，加上衍圣公为百官之首是挡道了的。
所以朝臣们不吭声。
“殿下，臣请裁撤衍圣公，并取消孔氏一切优待。”贾开宗拜道。
“殿下，孔氏投虏尚无确切消息，以谣言而降罪，实难服众。”刑部尚书孟兆祥说道。
“卿所言甚是。”太子点头，道：“即刻派出快马快船，联络山东各部，查证消息真伪。”
不是昨天就派人了吗？
贾开宗及时闭嘴，没把这句话吐出去。
不然就是太子主导对付孔府了。
“殿下。”法部尚书李明睿出列，道：“孔氏影响力冠绝天下，不可轻忽，臣请领刑部、都察、礼部、文部并法部干员赴山东查证此案。”
卧槽，你想去自己去就是了，扯我们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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