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继位时,辽东建虏已经建元开国,而陕北民乱初起。
朕以为,国朝地广人稠,尤其南方经济发达,百姓安乐,即便北方糜烂,依旧可以重整江山。
然而贼势渐起,至今双王并立,据有湖北河南大部以及汉中之地,建虏前后六次入关,此次更是倾巢而来,吴三桂忘恩叛国举山海关而投。
京师危在旦夕,北方全面失守只在旬月之间,朕当如何应对?”
朱由检环顾诸臣,目光凌厉。
皇帝凶威赫赫,诸臣不敢直视。
放弃北方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口锅太重,没人背得动,因此无人吭声。
令人失望。
就在朱由检打算自己提出来时,一臣出列,道:“南方不稳,纵使陛下回京,亦不过饮鸩止渴,当务之急,乃是接应京师臣民以及太子南下,而后平定南方,再图恢复北方。”
此话一出,众皆侧目。
谁这么大胆?
放弃北方轻飘飘一句话,却押着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
若是建虏流贼占据后善加治理,这些百姓会自发反对大明,若是虏贼暴虐而百姓受苦,其产生的怨愤有一半会加于倡议者,北方出身的官员也会借题发挥。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诸人一看,原来是守制去职的太仆寺少卿谢三宾。
钱谦益门徒,浙江有数的大户。
谢三宾真热切地看着皇帝。
陛下,看过来,我在这里!
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议放弃北京,就是为了获得皇帝的关注甚至欢心。
谢三宾只顾着皇帝,却没注意到诸多大臣的目光。
狗贼,还想留着皇帝过年吗?
南京户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总督仓场张有誉出列道:“二百年神京,十二帝寝陵,岂可留之于贼?陛下神威,太子睿智,且有精锐之师,再辅以各镇精锐,必能驱逐建虏。”
“精锐北上,南京何守?”孟兆祥反驳道:“若流贼趁机南下,江南败坏,钱粮不继,项王再世亦只能饮恨乌江。”
“江南虽有小乱,大体安定,陛下平左贼时击闯贼,令其胆丧远遁,即便陛下北返击虏,江南依然无忧。”南京鸿胪寺少卿高梦萁是北方人,可不愿意放弃北京。
“流寇畏惧者,陛下神威,若陛下北返,其必折回,无可用兵将,南方必遭荼毒,彼时北方有兵而与粮饷,南方无兵而又失粮饷,立坠万劫不复之境。”南京礼部右侍郎顾锡畴说道。
“臣附议。”李明睿说道:“兵力钱粮有限,守南则南全,守北则两失,当集中兵力钱粮安顿淮河以南,并以一部精锐沿运河北上接应京师臣民并太子南下。”
“北方固穷,国土也,岂可轻弃?我等凡人,皆有穷苦之亲,岂能弃乎?”
“国家大事,岂能以私人之情论之?”
诸臣各抒已见,争执不下。
朱由检安静地听着,同时暗暗回想着太子的指点。
提议弃北者有三种,一是从大局出发以为长久计,二是想以南京为首都而让南方获得更多好处,三是想着皇帝在身边更容易固宠。
守北者未必就没考虑大局,但更多的人就是希望皇帝滚蛋。
不想卷,最好的办法是把老板送走。
只是都是演技派,朱由检一时半会也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叭~
黄宗羲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了忻城伯赵之龙脸上。
老子一句话都没说,你抽老子?
赵之龙大怒,抬脚蹬向黄宗羲,黄宗羲却已经溜到了人群中。
“成何体统!”朱由检冷声说道。
“臣知罪。”×若干。
“黄宗羲。”朱由检冷冷地问道:“赵之龙未曾进言,何以抽之?”
黄宗羲拜道:“启奏陛下,臣想抽打所有勋贵。
彼辈世享国禄,代代富贵,却不知倾巢之下无完卵,无论建虏流寇做主天下,绝不会留前朝勋贵。
国难当头,彼辈当奋发而起,然其上不能报君恩,下不能定疆土,只袖手旁观,该杀!”
赵之龙咬牙拜下,道:“陛下,臣愿提兵北上。”
不然就是不忠不义。
恨不得扒了黄宗羲的皮烤了吃。
朱由检这才发现,方才朝堂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勋贵们却一言不发。
显然是想皇帝走,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朱由检冷笑着说道:“尔等勋贵但凡有几分先祖的本事,国事何至于如此?尔等欲领兵,朕岂能容尔等戕害忠心将士?”
“臣有罪。”诸勋贵慌忙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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