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热多就压根没想走。上马车那会儿,她在屋子里磨蹭了那么久,就是在观察房子的结构。从她那间屋子看出去,能发现这座小宅背靠山坡,屋后那一片山坡被挖断了,裸露出石块参差的黄泥断面,断面和宅子的围墙之间隔着一道很窄的沟,潦草修过,应该是用于排水的,不过在入冬以后也完全干涸了。
玉热多就从窗户翻出去,试了试围墙的高度和水沟的深度,发现虽然会摔两跤,但她完全可以翻过去。
她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上了马车没多久,就假装内急,下车偷偷溜了回来,顺着山找到断坡,跳进沟里,翻过围墙,又一路寻摸了过来。
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白玉蔷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她大着胆子上来趴了个墙根,就听到了一连串了不得的东西,结果因为过于兴奋,乐极生悲了,一不小心把窗框扒了一下。
这不,被苏令瑜发现了。
开门揪住她的时候,苏令瑜脸都黑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玉热多底气亏空,色厉内荏。这时玉热多从屋内徐徐步出,苏令瑜眉头一皱,回头看她,“不对,你应该早就发现她了!”
苏令瑜自己没习过武,但和慧清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她知道武功练到一定程度的人,五感是要比常人灵敏很多的,尤其是耳力,像慧清和白玉蔷这种水平的,恐怕听风辨位都是很轻易的事情,更不要说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玉热多靠近的最初,白玉蔷就应该知道了才对,她为什么不提醒苏令瑜?
“嗯,她一过来我就知道了。”白玉蔷挑挑眉头,“我觉得她有这种勇气,很好嘛,就不打算泼她冷水。”
玉热多以为这话是夸她有勇有谋,立刻得意起来,“听见没?人家白头领都不在意,你管我!”
苏令瑜皱皱眉头,“你来了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
她已经在考虑灭口的事情。
白玉蔷及时道:“该听见的她应该已经都听见了,不过没关系,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所以不用紧张。”
“……”
“……”
苏令瑜和玉热多同时噎住,反应过来之后,两个人都气得不轻。不过苏令瑜考虑到白玉蔷是在保守信息,也就忍着没说什么,把揪着玉热多胳膊的手一松,脸色很不好看,“你回来是想干什么?能有心思趴墙根,想必不是落了东西没拿吧,刘宝伤呢?”
“她们都还好端端在马车上呢,你别急呀。”玉热多哼哼两声,“我就是不想听你安排,很难理解吗?我告诉你啊苏令瑜,我这一趟出来得非常仓促,被带到这里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我阿耶阿娘给我留的东西,全在家里呢,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苏令瑜冷冷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那不行!”玉热多不依,“我千辛万苦出来一趟,我必须得捞到点什么才行!”
“你要多少钱?”
“我缺钱吗?!”玉热多大怒:“而且你根本就没钱!”
“她有。”苏令瑜说的自然是白玉蔷。
“我缺她那仨瓜俩枣吗!”玉热多更怒:“我不管!我就要留下来。我连她手底下那些人精似的彪形大汉都能躲过,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摸回来,足以说明我是个可造之才!你现在放着我不用,是你的损失!”
“我自甘损失,行了吧?你…”
苏令瑜话没说完,外头忽然热闹起来,白天驶出去的马车又驶了回来,隔着门前一段路,便见人小跑来报信,苏令瑜认出那是白天护送马车的人之一,对方奔进来,一眼就先看见白玉蔷,立刻急慌慌道:“头领!不好了,马车上的人少…”
他应该是想说玉热多不见了,结果下一眼就看见了阶下的玉热多,俩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他:“你你你…”
玉热多:“我我我,我什么我!我就是回来了,怎么滴?”
苏令瑜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头,侧身看向白玉蔷:“你这院子里,一个看守的人都没留?”
玉热多能逃回来这件事,就很好笑,马车上看守的人还算可以解释,毕竟他们这一趟是想着护送的,没奔着看管去,或许根本没想到马车里会有人想跑,一时疏忽也并非不可能。玉热多能悄无声息摸回来是可以的,但能在白玉蔷屋外趴这么久墙根,实在是荒谬。
毕竟玉热多掩藏行踪的本事,苏令瑜很清楚,当初在交城,玉热多被她逮到就是因为跟踪她和刘宝伤被发现,此人潜行技巧十分拙劣,偏偏还自以为高超,白玉蔷手底下这些老江湖如果守在院子里,没道理发现不了院子里进了个笨手笨脚的人。
这时,旁侧另一间屋子的烛火匆匆亮起,田管事披了衣服出来,急急道:“什么事儿啊?让头领大晚上在门口吹风啊!”
白玉蔷安抚了他一句,“没事。”而后认真回答了苏令瑜的问题:“我把手上能调动的全部人手,都派去找人了。”
“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苏令瑜皱了皱眉头。
“先让她们安顿下来吧,我慢慢跟你说。”白玉蔷指了指外头,刘宝伤和刘兰娘也从马车里下来了,还好人都没事。苏令瑜松了口气,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让她们暂且留下来。
玉热多或许也是从白玉蔷的语声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难得地识趣起来,主动去帮刘氏母女拿行李,三人重回房间安置,下属们没办法,只好又各自归车的归车栓马的栓马。白玉蔷飞快地看了苏令瑜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二人一前一后再度回了房间,田管事长叹一口气,去后厨煮热汤了。
“我要找的,是当年那个风水师。”
门刚关上,白玉蔷一边朝座位走,一边就匆匆说了这句话。
苏令瑜皱皱眉头,“找他干什么?他即便现在还在,也应该是山公的人。山公如今正铺天盖地追杀你,你何必送上门去?”
“不,他现在不是山公的人。”白玉蔷摇摇头,“他差点被卸磨杀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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