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的设想基本符合实际,交城丢的那些马之所以找不到,便是因为压根没真找。她接手此案不过数日,已访得几户见过军马踪迹的百姓,只是交城本就是个养马大城,马比驴子都多,如今时间又拖延得太久,只能说是查出了线索,离要找到马还远着。
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搜。
漫山遍野地搜,挨家挨户地搜。只要人和马还在交城,把这片地皮翻个底朝天,不怕揪不出来。
但苏令瑜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办法。
一来,此法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她根本调拨不出这么多人手。二来,那些躲起来的人虽然出不了交城,但如果有地下马市在,军马就未必还在交城。
思来想去,还是得把地下马市翻出来看看。只不过玩马的人都非富即贵,地下马市牵扯的权贵交易太多,各自势力不是一夕之间分说得明白的,纵使苏令瑜现在有天后撑腰,那也是天高皇帝远,真有权势的地头蛇,未必把她放在眼里。
但明查不成,或许暗访可以。苏令瑜少年时经商无果,转而听从父亲意思与权贵圈子的人打交道,玩马她虽不内行,但装装架势还是很简单的。
她眉头动了动,忽然觉得自己那几年无所事事的日子,开始有了些用处。
暗访地下马市,需要仔细挑几个得用的人。一来不能是熟面孔,二来办事要靠谱,演戏要演像,此外最重要的就是信得过。同时满足这三点的人选,居然也就只有陈皮和叶三了。
苏令瑜简单地把要做的事情跟他们交代了一下,说起来就是:少说,多应和,到了地方使劲多看,通通记在脑子里带回衙门。
按照这仨人如今的财力,想要扮成权贵本贵是够呛了,只能扮一扮帮主子办事的家仆。饶是如此,怎样打扮也很有讲究。苏令瑜把叶三和陈皮看了又看,得出如下推断:
叶三个子高,面相老成,身板厚实,适合扮演家丁马夫一类的角色。
陈皮瘦小些,娃娃脸,较为白净,可以当一当年轻的帐房先生。
叶三的衣服好说,他自己那一堆里挑一身像样的就行,苏令瑜和陈皮的衣服就有得说道了。权贵人物手底下养的读书人,衣服是不可能不好的。她想了想自己手头那几个钱去买两身充样子的衣服如何,然而回忆起的薪俸总数又叫她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买,那只能用一用沈青潭的了。
她之前为假充身份像样一些,和沈青潭互换了行囊。她若没记错的话,沈青潭是有几件像样的衣服的。
苏令瑜翻了翻,翻出两身颜色素净的袍子。面料不算十成十的好,却也说得上是上乘货,毕竟是缎呢。沈青潭家境其实十分一般,这两身衣服是他的寡母攒了很久的钱给他做的,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却只为了不叫他离开家乡后被人看不起。
但沈青潭并不在乎这些,他始终只是把它们爱惜地收在行囊里,从没舍得穿过。
那时候苏令瑜假借的另一个身份同样姓沈,沈青潭因这同姓之份,俨然把她当成亲朋故交一般对待,言辞切切,几乎让苏令瑜生出自己跟他娘很熟的错觉。
烛光把浅青的缎料照得泛起暖漪,沈青潭在烛火下捧起衣服,对苏令瑜感慨母亲抚育之不易的样子,也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只是苏令瑜没有闲工夫去缅怀故人了,她只是捧着那件衣服,目光略久地凝驻了片刻,便递给了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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