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答应了。
宁二带着书和钱,喜滋滋离开。
他能满脑子都是过年,但李浔不能。听这个意思,朱蒙明天就走,必须要在明日之前,把这一切的安顿做好。
沉吟片刻,他抬了抬手,叫来戴平安。
“你去送上一份帖子,让张民德立刻过来。”
张民德正考验着家中小儿的课业,听到李浔有事来找他,把口中那句“子路问政”考完,立刻松下手,换了一身衣服,前往李宅。
他虽然家中买卖做的大,但户籍上仍然是个农人,许多产业以务农买卖为主,子孙仍然可以读书,往后当个官人。这一点,他与许多富商都不一样。
张民德一刻不停,坐着马车来见李浔。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李郎君与他从前认识的许多官人都不一样,对他有帮扶之心,他张民德能否阖家再进一步,全在此人身上。
一直被带到书房,张民德拱手。
“郎君。”
李浔坐在椅上,一侧被透白的窗幔映照,面容格外清晰,看在张民德眼里,各种念头压不住一般往上窜,思绪纷飞。
跟着李郎君做了许久生意,无论是从前蹴鞠赛的买卖,还是一起到东南之地卖酒,他已经对李郎君有了认识,知道他不是个随意消遣作践人的性子。
能在除夕日把他叫过来,必然是真的有事要做,有事要安排,张民德在心里不住猜想着,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事。
李浔直截了当地说:“有人为我安置一县,位于莱州。”
听到的那瞬,张民德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他不敢想着官身,仔细想了想,试探问:“郎君是想做莱州的生意?”
李浔笑了笑。
他缓慢问:“张民德,你行商多年,家产丰厚,为何一直是农户,难道没有为官之念?”
张民德的心扑通扑通跳着。
他深深躬身,低下了头:“被郎君看破,小人一直有此痴念。”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心里想着,李浔会让他做什么官职。难道是师爷?或者是主簿?或是再痴心妄想一点,也许是县丞一类的大官。
张民德做了许多年生意,做到了如今的家业,也同不少当官的打过交道,深知小鬼难缠,大鬼更要命。譬如之前的高衙内,一次次索银还算轻的,更有的人还想让他把家产全都奉上。
一个主簿,就能逼死一个富豪,要是县丞,那就是比主簿更大的官。就连痴心妄想,他都不敢去惦记县令。
那是比主簿更大的大官,他张家使了再多银子,也够不上去。张民德有自知之明。
正当他继续想着的时候,听到李郎君说出一句话。
“我欲举荐你为县令。”
张民德怔愣住了。
很快,他心脏狂跳,立刻跪了下来,跪在地上,磕头道:
“蒙念郎君垂青,民德感激不尽!”
“愿为郎君门下走狗。万死,不辞!”
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胸腔内,张民德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涌出泪水,立刻抓住机会,说出这番投靠之话。说完,就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李浔叫他起来。
同他说起莱州一事,“莱州刺史,名唤杨正宜,如有难事,可以去寻他。”李浔说,“只是不可事事去问。”
人情越用越薄。
张民德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听的十分认真。
下一句,李浔就提起下一个人,“和州乌江县县令,名唤张昌,之前曾在刑部做事,他为官老道。日后如有举棋难定的事,可以多去信问他。”
张民德在心里咀嚼着李郎君说的每一个字。
从用词的分别,他可以领会出,这张昌张县令,应该和他一样,都是郎君的人。
他道:“小人都记下了。”
李浔点了点头。
问他:“你下面可有往雷州做生意的商队?如有,在明日卯时之前,拿来三副户籍给我。”
张民德听完,丝毫没有停顿:“小的这就去安顿,必当为郎君把事办妥。”
他答应的干脆利落。
张民德完全没有提起,今日是除夕,要安排商队前往雷州,又要弄出几副干净的户籍,不知要走什么门路,卯时就要把一切安顿好,他这个年是过不成了。
更没有提起,下面的商队也没有前往雷州做生意的,要半天之内就把一支商队凑起来,选些货品运到雷州,让那些人正月初一就赶路,不知要花多少钱,费多少心思。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必定办妥。
李浔自然知道他的难处,见他全然应下,点了点头。
“辛苦民德奔波一趟了。”
等张民德离开,已经是下午未时。
时间实在匆促,李浔知道,短时间能安排出这么多事,已经十分不易。
戴平安侍立在一旁,好奇问:“三副身份,郎君预备带上哪两个?”
“只带着宁二。”李浔说。
戴平安听的纳闷,只带着两个人,那要三副户籍做什么?
李浔给自己倒茶,喝着茶水,说:“让宁二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我带他出门。”
戴平安看李浔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把满肚子疑问揣回心里。
李浔看着桌案,上面的白纸还没有写下字迹,他微微闭着眼睛,脑子里仔细推敲一遍,这事还有什么错漏。
良久。
他睁开眼睛,一条条指令吩咐下去。
“之前给蔡攸,蔡休,钟彦崖,白子兴,王逸,王澍之,还有高俅和张商英的家中都送上了年礼,过年期间,若是他们有问的,就说我回乡祭祖去了。”
戴平安仔细听着。
李浔:“我这一去,短则几日,长则逾月也是有的,时间不确定,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若是见势不妙,你们就带着长乐往和州去。”
“是。”
李浔:“酒坊的生意继续做下去,等张民德根基稍稳些,少不得要到莱州跟他做生意。”
“我回去就同程善说。”
李浔点了点头。
他声音平缓了下来,见到戴平安一脸慎重,还笑了笑。
“不必绷的这般紧,只是未雨绸缪之言。若是有事,你可去找刘克相助。我一会就给他与何执中写信,让他们知道我是要去做什么。”
“我们帮何执中做事,也该让他们的人给我们解决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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