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信从外边数钱回来,笑眯了眼。
“郎主,我们发财了!”
他扬眉吐气,这回可是真发财了,此刻的陈信已经不把那一千八百贯放在眼里,他像踩在云端,浑身都轻飘飘的。
一想到往日那些同行费劲偷盗,钱袋里只有几十个铜板,运道好勉强有金银,他心里暗爽不已。
李浔嗯了一声。
从桌上拿过几锭银子扔到他怀里,“拿去花。”
陈信美滋滋搂在怀里,仔细数着怀里的那些银两,上面银冷冷的光都觉得可亲。
李长乐握着笔,呆生生抬起头。
看陈信那么喜欢这东西,她也扒拉着桌子上的银子玩。
小女孩从小住在在村里,家境贫寒,住的屋子房顶一直漏雨,从前见过最多的是铜板。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对银子和金子还没有没有太多认识,不理解为什么陈信这么高兴。
李浔敲了下桌面。
作为提醒。
李长乐连忙缩回小脑袋。
重新低下头,对着字画儿直发愁,攥着笔杆,撅着嘴写字。
李浔在旁边鼓励:“果然是天纵奇才,长乐练的越发好了,这些墨宝放到外面都能卖出好些钱,恐怕一张习字就能换到一块糯米糕。”
小女孩悄悄挺直背,低头看着自己的字,握着笔开始写。
“怎么又开始练字了,恐怕这样太辛苦了吧?”
小女孩直摇头,像个小波浪鼓。
她攥着笔,认真把竖写直……
一张字一块糯米糕呢。
陈信看得好笑,他摩挲着手里几锭圆胖的银子,一脸喜气:“郎主,我出去一趟。”
他哼着小曲,踹了门口眯着的叫花子一脚,惹得戴平安站起来骂他,要他赔酒菜,两个人厮打几下,他再哈哈笑着离开。
出门后,陈信把银子好生收进钱袋里。
之前郎君也给过他钱,但陈信知道那是做事的钱,不敢轻易花了。
现在骤然发富,银子就揣在身上,陈信决定先去吃顿好的,走在街上四处乱看,打量着货郎的买卖,却没花几个钱,穷惯了不舍得花。
他不由想到。
现在已经是深秋,兄长和嫂嫂不知添没添床褥子,别再像去年一样,一家人颤颤巍巍哆嗦着过冬。
家里的房顶应该修好了,这样冬日积雪也不会那么轻易压垮房梁。
也不知成儿的束脩凑齐没有……
他琢磨了一下,给自己稍作打扮,不好直接出现在兄长面前,怕被亲人认出来,再给他们惹祸。
陈信叫了一个年轻人,给他十个钱,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妇人:
“看见那卖绣品的娘子没有?”
那人收下钱,点头。
陈信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主家喜欢她的绣品,一会儿你都给我买下。”他递过银子,“就送到……送到这二楼。”
陈信晃了晃钱袋:“言语客气些,办成了还有赏。”
那人连连躬身:“小人一定给办妥。”
陈信上了酒楼的二楼,就在这等他。
他推开窗户,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卖绣品的妇人,穿着一身靛蓝外衫,明明绣工精湛,但自己身上却没有一朵绣花。
他看到,吩咐的那闲汉拿着钱走到妇人面前,两个人争执了一会,陈信知道,他的银钱给的过多了。
再过一会,陈信看见那娘子终于收下,坐在二楼松了口气。
再过后,闲汉抱着篮子走了过来,里面都是绣品,有帕子,有鞋袜,有被面……
闲汉:“小人回来了,篮子是送的。”
陈信拿过篮子,低头摸着绣帕上一片片针脚,低着头,没让那和闲汉看见他的脸。
他从钱袋里倒出几十个钱,也没细数。
“给那娘子买份炸鱼儿,再买半斤蜜枣,剩下的都是你的茶汤钱。”
闲汉惊喜地抱着钱去买东西了。
陈信呆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捧着个大篮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此时心里各种情绪涌动。
他看向窗外,看到嫂嫂惊喜地看着炸鱼儿,尝了一颗蜜枣,又小心把油纸重新包回去。
陈信捏着干瘪的钱袋,在楼上咧着嘴乐。
那一瞬,心里涌出感激。
李郎君给他一条路走,能有钱给家里甜甜嘴。
他只要了一杯水,没有点菜,平白坐在那笑,惹得跑堂的伙计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陈信轻手轻脚下了酒楼,靠着柱子上,眯着眼睛,远远看着嫂嫂把又尝了半根小小的炸鱼儿。剩下的仔细包好。
他想着,回去应该是分给兄长和侄子吃。
等那妇人提前收了买卖,离开街头之后,陈信才抱着绣篮回了李宅。
一直等到晚间,心事占着肚子,没吃下什么东西。
戴平安跟他抢饭,抢的都有些心虚。
月亮挂在天上,陈信重新出门。
按照陈信的估计,领了钱,兄长和嫂嫂没准会探望他,他故意等到天黑。无论去没去坟前探望,这么晚,兄嫂肯定一早回家了,撞不见人。
他小心翼翼来到自己坟前。
坟前已经无人,地面铺满枯叶,有一块微微濡湿。
陈信慢慢蹲下身,低着头,手指蘸着一片枯叶上的残留水液,在鼻前闻了闻。
好熟悉的味道。
是酒气。
陈信缩了缩脑袋,用胳膊掩着头,缓慢地低下去,按了按胸口揣着的一方绣帕。
他垂着眼睛,看着那垫着油纸的几样点心。
炸鱼儿,蜜枣,牙枣米糕。
兄嫂没吃多少,还惦记着他这个死人在牢里没吃上好东西,有了银钱就置办了这些祭品。
一旁还有一撮灰堆,应当是纸钱。
他弯了弯嘴角,过了一会儿嘴唇颤动了下,想说点什么,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才吸着鼻子,低声说:
“啊……弟弟又没死,你们这样烧钱……我是收不到的……”
一直坐在那,吹着秋日的坟头冷风,靠着冰凉的墓碑。
陈信直接坐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
胳膊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就是他!”
一个麻袋蒙头套住,陈信立刻被五花大绑起来。
他听见七嘴八舌,惊喜的声音:
“捉到人了,快去禀报相公!”
“我们把他带过去。”
“不成,相公吩咐,让我们叫他过来,不论多晚。”
“这……”
过了一好会儿,陈信才感觉到蒙着他的麻袋被人摘下来。
视野内只看得到一双老手。
他仰头想打量对方,被一巴掌用力打过头。
打他的那家丁感觉手上沾了些东西,轻咦了一声。
薛昂没有回头,问:“怎么了?”
那人走上前来,躬了躬身,给薛昂看他的手掌,低声道:“相公,他脸上有东西。”
有下人凑近上烛灯,让主家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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