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静静地看着顾濯,说道:“你为何觉得我会搭理你?”
顾濯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搭理我。”
楚珺神情微冷说道:“那你还……”
话仍未说完,她的眼神已然骤变,瞬间不复平静。
在她的道心感知当中,有数不清的无形细线自天地万物延伸出来,悄无声息地搭在她的身与神魂,让她与这世间的联系如青萍浮于水面之上。
其中风光就此尽数映入顾濯眼里。
为他所见。
这毫无疑问是道门最为神妙的道法之一,非参悟大妙境之修行者所不能为。
如果不是她有观主留下的清净意护心,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发现那些无形无质的因果细线,更不要说是提防。
楚珺面无表情说道:“你这是否有些冒犯了?”
她没有试图飘然而退,抽身离开大黑伞的笼罩,又或是倏然起掌出剑,因为三生塔就在那里。
“是挺冒犯的。”
顾濯很是坦然地承认错误,神情犹自平静,转而说道:“回去后替我转告一句观主,我觉得这事有必要三思而后行,不宜轻举妄动。”
楚珺蹙起眉头。
斗笠遮得住面容,遮不住的是年岁。
她很确定对方不会比自己年长上太多,何以这般理直气壮地老气横秋?
顾濯看着楚珺,想了想,最后再补了一句话。
“就算真的要动,那也该是我来动。”
说完这句话,他把那把大黑伞留了下来,身影消失在狂风暴雨中。
楚珺站在原地握着伞柄,看着顾濯背影消失的方向,眼眸里的情绪复杂至难以言喻。
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风停而骤雨歇,密云散而天放晴。
阳光重临大地,世界不再漆黑。
流水的声音却未断绝。
当楚珺意识到这一点后,下意识抬起手中的大黑伞,让目光得以遥远。
于是。
数百上千道粗细不一的瀑布映入她的眼中。
那是残存的雨水依循着地势高低而没入裂缝中所形成的景观,散落在她目之所及的古战场的每一处,画面莫名壮美。
她低头往下望去,只见雨水从淹没自己的脚踝的高度不断下降,不禁回忆起先前那仿若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动静,却又觉得这画面有种清新的生命绽放的独特意味,有些失神。
“怎样了?!”
自在道人着急的声音自远而近,只在转眼间。
楚珺醒过神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需要回去观里一趟,拜见师父。”
自在道人愣了愣,但没有问为什么,点头说道:“好。”
楚珺忽然问道:“三生塔到底有何妙用?”
自在道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禁绝诸般道法神通为前生,而来生则是顾名思义,推演未来事,于天机术算之上有无穷用处。”
楚珺蹙眉,说道:“那今生呢?”
自在道人摇了摇头,语气复杂说道:“没有人知道,这本就是修行界最大的谜团之一,或许只有与盈虚前辈交过手的那位前司主才知道。”
……
……
时已入秋,夕阳归山渐早。
当顾濯回到那座边境重镇时,天地已为昏黄所熏染,暮色深沉如血。
他与寻常旅客不见区别,走在满是沙尘的街道上,但没有往酒楼里去要上几杯酒,而是去了一间医馆里头。
不是因为他受了伤,而是巡天司的联络据点就在这里。
“大人。”
那执事连忙上前,把他迎进内室递上两条热毛巾与热茶,压低声音说道:“辛苦你了。”
顾濯心想的确是辛苦。
他接过热毛巾,认真擦拭一遍脸颊后,再用另外一条敷在脸上,感受着灼热带来的愉快惬意。
半刻钟后,他的声音与热雾共同浮起。
“准备笔墨。”
……
……
“大人……您真的确定吗?”
执事的声音正在不断地发颤,目光艰难地从那几张画像上挪开,落在顾濯的身上,艰涩而缓慢地说道:“您真的没有看错?”
当他看到第一张画像时,是果然如此的不屑与嘲弄,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受北燕朝廷供奉的修行者,想着的是狗改不了吃屎,狼子野心不肯熄灭。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去落在最后两张画像上时,先前所有的情绪瞬间消失一空,剩下的唯有强烈的意外与震惊,以及不敢相信。
顾濯的声音平静响起:“这人是谁?”
意思十分清楚——没有看错。
执事听懂了。
于是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就像是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赤身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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