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敛去思绪,很自然地换了个话头,轻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顾濯怔了怔,问道:“嗯?”
余笙的心情似乎不是一般的好,听着这一声嗯,唇角微翘而笑,给了一句她觉得有意思的解释。
“不是你和林挽衣以后那个孩子的名字。”
顾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根本不想说话。
余笙有些意外,说道:“这句话没意思吗?”
顾濯不愿理会这份闲情逸致,想了想,问道:“你指的是功法?”
“嗯。”
余笙看着他说道:“你现在的功法已经不能算是星霜劫了。”
听着这话,顾濯很认真地想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像昨天你对道休说的那句话,在可以看到的未来当中,我不认为有人能修成我的这门功法,那又何必耗费心思给它起一个名字。”
他感慨说道:“像起名这种事情……想要想到一个好听又贴切的名字,真的很不容易。”
余笙对此深以为然。
窗外夜色渐深,满天星辰都已不见,雪风凄冷。
铁壶里的水终于被烧开了,沸水与茶叶相遇,在杯中飘起淡雾与香。
昏黄灯光的映照之下,这一幕画面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就像余笙接下来话里的那仿佛春风般的温和。
“你的修行该怎么办?”
寻常修行者看不出来,道休暂时看不清楚,但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可以确定顾濯的修行将会遇到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就像他所修行的功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今天顾濯自正午时分到暮色来临,从未离开过那片石峰林里,与谢应怜战,与天下诸宗年轻一辈天才人物战,战无不胜,败无可败。
这一切风光源自于他不曾有过片刻衰弱的强大。
仿佛顾濯的时间就被停留在最初之时,最为巅峰的那一刻。
换个角度看,他的境界是否也会被停留在那一刻呢?
从洞真到归一的途中有两个阶段,即养神与承意。
养神指的是以自身修行的功法,让神魂迎来彷如新生的蜕变。
承意这个阶段顾名思义,便是让修行者以神魂游四野,寻天地之意而承。
对绝大多数修行者,承意境界的重点是在‘寻’这个字上面,比如陈迟这般剑修求的就是徘徊在天地间的某一缕锋芒,以此来不断淬炼自身,但求在大道之上更进一步。
承意境界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离不开时间的磋磨。
余笙为顾濯考虑的那个问题当然不是时间,而是‘磋磨’,她认为他当下的情况会在这一步上走的异常艰难,因为江山易改而本性难移。
一念及此,她忽然间想到大秦已有千年国祚,心情不禁有些微妙。
顾濯明白余笙话中所指,平静说道:“该找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余笙说道:“你有多少信心?”
顾濯想了想,说道:“如今世人常说我的一句话,我还算认同。”
余笙挑眉问道:“什么话?”
“我在修行方面的天赋冠绝天下。”
“为什么不完全认同?”
“之前与陈迟说过一遍,我认为以修行论,千年以来无能人及我。”
顾濯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余笙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会因为这句话拾起片刻前的念想,进行新一轮的怀疑,因为怀疑从来都是永无止境的。
顾濯又道:“不过这一次的问题确实比较麻烦,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余笙敛去笑意,没有因为这前后反复而嘲笑。
举杯饮茶,心神随之而静。
“在等你的时候,道休与我说了些别的话。”
她的语气变得更为随意,因为与先前相比,这事她不怎么在乎。
顾濯说道:“请讲。”
余笙看着他说道:“秀湖已经死了,就死在昨天道休宣道之时,而秀湖的死与天命教那位新任教主有着直接的关系,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杀人灭口。”
顾濯没有说话。
片刻之前,他看着漂起热雾的那杯茶觉得自己好了很多,不再满身疲惫难堪。
然而只是这一句话,便让他再次累了起来。
尽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一切对他都是好消息。
余笙继续说道:“盈虚身死以后,天命教已经失去了撬动人间大势的资格,但不代表他们彻底一无是处。”
顾濯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想要提醒我什么?”
余笙神情淡然说道:“秀湖被杀人灭口,多少可以看出天命教这新教主的性情,酷烈残忍无情,这一类的词语都能往上套,也许不久之后还能再多出一个疯狂。”
顾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你觉得那新教主会试图杀死我?”
余笙平静说道:“然后用你的血来祭奠盈虚道人。”
顾濯无言以对,久违地生出反驳的冲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才能合适。
毕竟在这种时候坚持反驳,不管怎么看都是极没有道理的事情。
有笑声落入他心中。
那是此间的万物都已忍不住了。
余笙说了很长一段话。
“道门以外,天下诸宗你在今天差不多得罪了个遍,我之所以要和你说这事,提醒你天命教并未死尽,很有可能对你出手,便是让你尽可能避免陷入被围杀的境地当中。”
她看着顾濯的眼睛,认真说道:“因为在那时候你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将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你身旁,只求让你死的安安稳稳。”
有句话余笙不曾付诸于口——任你境界再如何高,当你让整个世界都不高兴的时候,那就注定你要死了。
顾濯心想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不是怪在话里说了些什么,而是余笙此时的语气。
不再是那种无所谓的温和,与看轻天下一应事的超然淡漠,是连她本人都没有发现的真正关切。
这种关切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但不再让人为之反感。
因为其中充斥着的是……师姐对师弟的照看,师父对徒弟的关爱?
大抵就是如此。
顾濯有些不习惯,想了想,说道:“这些人当下无暇理会我,比起我,那位娘娘更值得他们担心。”
“也许。”
余笙没有否认。
顾濯看着余笙,认真思考片刻过后,还是决定沉默。
不久前道休说过的那些话,很有可能都是真的,那位娘娘有着完全属于自己的想法,与皇帝陛下不同的想法。
问题在于,他没有必要道破这或许双方都已心知肚明的真相,让事情被迫摆到台面上去。
原因很纯粹。
在他与天下宗门已有隔阂的现在,唯有大秦仍旧坚定站在他这一边,而这种坚定来自于余笙与裴今歌,同样也来自于那位娘娘,那他为什么要让大秦乱起来?
这着实毫无道理可言。
想到这里,顾濯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的靠山都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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