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转瞬即逝,潮州风平,不见浪起。
顾濯在这时间里似乎什么都没做,在城中寻了个不错的宅院,每天就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无所事事彷如老去的家猫。
如果换做是之前的长逾道人,看到这样的顾濯心中必然要生出许多的不满,但现在他什么都没说。
相反,他不时还会为动手泡上一壶新茶,放在那张椅子旁边静待品尝。
如此前后不一的作态,没有给予长逾道人任何的心理负担。
对他而言,天命教的存续或者说前任教主的遗旨是他活在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事情,与之相比起来,余者皆可抛。
如今真正让他感到迫切焦虑的事情是裴今歌的到来。
谁也没有想到巡天司,或者说大秦朝廷的态度如此坚决,非要借这个机会将天命教一举剿灭。
为此有人提议暂时搁置潮州城中的议事,另觅一地,静待日后再议。
然而这个建议遭到了一致的否决,提出此事者甚至险些身死,原因是被认为搅乱人心。
天命教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同样坚决的态度,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决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后退,因为一旦退了那就再也没有往前的可能。
顾濯之所以知晓这些变故,其中最为主要的缘故,当然是长逾道人近两天总在他身旁唠叨。
比如此时,此刻。
“根据南齐皇宫传回来的情报,裴今歌将会在正午时分抵达潮州城,届时当地官员将会出来迎接她。”
长逾道人说道:“而这也是本教今日议事的准确时间。”
如此安排的道理很清楚,无疑是为了日后对巡天司进行羞辱。
在你与那些官员废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做真正重要的事情,这就是你不远千里而来的结果吗?
这就是天命教许多人心中的念想。
对此顾濯不好评价。
“还有多久?”
“两刻钟。”
长逾道人的声音很是恭敬:“地点就在这里。”
顾濯点了点头。
长逾道人继续说道:“不算我在内,本教一共会有六位长老来到潮州城,其余教众会分散在城中各地,故布迷阵扰乱巡天司的视线。”
顾濯想了想,没有说话。
不必推断,他都能想到接下来的潮州城将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很多人因此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很难说对与错,更多是立场。
……
……
两刻钟后,这场将会直接决定天命教未来议事的参与者都到了。
连带长逾道人在内,七位境界至少踏入归一的强者齐聚在这座小院里,他们不曾躲进砖瓦带来的阴凉里头,偏要站在秋日阳光之下,让自己迎来一身的光明,仿佛这就能够改变天命教被断定为邪魔外道的事实。
与往常时候不太一样,也许是来了太多人的缘故,顾濯今天没有再继续晒太阳。
他独自坐在屋檐下,与那六位陌生的天命教长老相对。
那片旧青瓦洒落的荫凉线宛如大江大河,隔开双方。
“这人是谁?”
一位长老面无表情看着顾濯,声音冰冷问道:“长逾,麻烦你解释一下。”
这也是另外五位长老此刻心中的疑问。
长逾道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来到顾濯的侧前方,用剩下那只手取出一封蜡封完整的信。
接着,他当众拆开了这封信。
那是一封无字信。
但有气息。
这道老人在最后时刻留下的气息,遇秋风而燃,就像是一团白日里的烟火。
众人看着这团烟火神情顿时沉重了起来,纷纷弯腰行礼,无一不敬。
唯独顾濯静坐。
下一刻,有画面从烟火中生。
古殿,秋雨。
以及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
与顾濯在今年初春时候,让长洲书院目睹的那一幕画面不同,本该只存在于画面里的盈虚道人,此刻却像是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老人的目光在场间一扫而过,没有说话。
那七位长老心有所感,抬起头。
然后他们便看到盈虚道人转过身,面朝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微微一笑,低头行礼,认真说道:“盈虚见过教主。”
话音落下,场间一片寂静。
下一刻,有轻微哗然声响起。
这是那七位长老无法按捺的错愕震撼之情。
就连长逾道人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不知道老人为顾濯做到了这种程度。
顾濯平静地接受这六个字。
老人见到这一幕画面,笑容里多了几分心满意足的味道,就此消散。
一道声音随之响起。
“那么现在……”
长逾道人侧过身,望向相交多年的六人,笑着说道:“你们还要再问他是谁吗?”
……
……
“既然是教主的意思,那这确实不再必问了。”
有人站出来,看着顾濯的眼睛,说道:“但我想听听您对现在局势的看法。”
顾濯看了一眼长逾道人。
长逾道人走到他身旁,低声说出了此人的名字。
隋钱谷神色漠然,看都没看一眼与走狗找不出任何区别的长逾,目光始终落在顾濯的身上,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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