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名三十余岁,身形干瘦,脸色黝黑的军卒就被带了上来,
他脸上带着疑惑与忐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很快他便见到了那位白日与几位大人据理力争的陆将军,更为战战兢兢,
那都是国公和都督啊,能与他们说上两句话都是幸事,敢跟他们吵架的大人物找自己作甚...
陆云逸见他如此紧张,便面露和善:
“你不用紧张,本将是有事想要请教一二。”
“大人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且看,那些船都是什么船,为何他们吃水这般深。”
那军卒将眸子投了过去,仔细打量,
但天色已黑,怎么也看不清楚,
陆云逸将手中千里镜递了过去,嘱咐道:
“将其放到眼前,小心一些。”
那军卒将千里镜放在眼前,
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抖,一侧的刘黑鹰连忙上前,
不过好在那军卒最终还是抓住了千里镜,连连发出感慨:
“这...这..神物啊。”
“少废话,抓紧看!”刘黑鹰在一旁敦促。
那军卒连忙将眸子投了过去,很快便露出恍然:
“将军,那是各地城池运送垃圾的垃圾船,吃水深一些也是理所应当,衙门的人也不会管他们。”
“垃圾船?”陆云逸愣住了,眼中露出浓浓的疑惑。
“对,大人有所不知,直隶有许多兵器工坊还有炼铁作坊,
他们的废料都是运送到海上丢弃,平日里来往很是密集,在这河上经常能见到。
只是...今日这船的确吃水深了一些,
不过也无妨,应当是最近西南开战,兵器工坊与炼铁作坊开始日夜倒班了。”
听着他如此说,陆云逸面露惊愕,
垃圾船?居然在大明也有?
“废料...为什么不就地掩埋。”
陆云逸震惊于明人在此刻就已经有了环保意识,
以往在庆州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过此种处理方法。
在辽东三万卫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些废料就如山一般堆在铁器作坊一侧。
那军卒将千里镜恭敬递了回来,脸色有几分古怪:
“将军,您没去过兵器工坊吧...
那些废料花花绿绿,有着怪味,若是埋到地里,会坏了庄稼,
听家中的老人说,以前故元的时候就经常丢在河中和地里,
弄得那水花花绿绿还长毛,地里也不长庄稼,
后来元朝亡了,本想着可能治一治了,
可咱们的兵器打的却比故元还多,还有一些火药,
前两年朝廷便下令将这些垃圾丢到海上,免得坏了咱们的庄稼。
对了对了,还有一些炼制瓷器以及绸缎的废料,也是运到海上,
听说...有一个荒岛是专门丢垃圾的地方,但小人跑的是内河航运,没去过那里。”
陆云逸面露震惊:
“那些垃圾船各地开来...再开回去岂不是白白损耗?”
这么一问,那军卒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露思索:
“回去的时候应当不是空船,
咱们这运兵船将军卒送到,等返回应天休整时还需要拉上朝廷所需的货物...
那些垃圾船应当也是如此吧,小人见识浅...还请大人见谅。”
陆云逸恍然地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合乎情理。
他看向那军卒笑了笑:“多谢解惑。”
军卒脸上露出笑容,心中嘀咕这陆将军还蛮和善,与白日吵架时完全不同。
“将军客气了,这是小人应该做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
刘黑鹰在一旁问道:
“船上什么时候开饭?军中弟兄都饿了。”
军卒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
“刘大人,咱们是中午出发,一干事情安排好就已经快天黑了,
今日用饭要晚一些,大概再等个半个时辰,
等明日,等明日就恢复正常了,到时候天没黑咱们就将饭食做好,给您送来。”
刘黑鹰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问道:
“咱们下一站停靠是在...太平府的河州?”
“将军好记性,大概后日就能到港停靠,进行一些补给,然后下一次就要远了,要连续行七日。”
“多谢了,你下去吧,这东西莫要向外透露,此乃朝廷机密。”
陆云逸点了点头,将手中千里镜抬了抬。
“将军还请放心,小人知道轻重。”军卒连连躬身,缓缓退了下去。
直到此时,刘黑鹰才摸着肚子上前,一脸委屈:
“云儿哥,早知道咱们带些吃的了,饿死我了。”
陆云逸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在我床下的箱子里有在应天买的一些吃食,去拿吧。”
“啊?”刘黑鹰瞪大眼睛:
“云儿哥你什么时候去应天了?怎么不带着我!”
陆云逸撇了撇嘴:“是昨日我去定远侯爷府上,他让我捎带着一路吃。”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些古怪:
“都是一些小孩子的吃食,味道不错。”
刘黑鹰也面露古怪:“那云儿哥...我去看看有啥。”
“去吧去吧。”
陆云逸摆了摆手,面露笑意。
......
.......
没多久,一袭青色长袍的申国公邓镇走出船舱,径直朝着陆云逸所在之地行来。
“卑职拜见申国公!”
邓镇摆了摆手:“这般客气作甚,还未走过水路吧?”
陆云逸看向远方那黑暗中的朦胧战船,笑了起来:
“不瞒申国公,属下第一次坐船是在浦子口城的渡口,坐船赶路...倒是没有过。”
邓镇问道:“秦淮河的画舫可曾去过?”
陆云逸产生了刹那间的茫然,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回禀申国公,军务繁忙,不曾去过。”
邓镇眼中满意一闪而过,满脸唏嘘:
“那倒是可惜了,上一次在庆州你大婚,
本公想要送你一艘画舫,但大将军不允,这才作罢,改作了城外的田产。”
陆云逸一愣,他并不知道此事。
“没人与你说过?”邓镇有些好奇。
“什么?”
“那秦淮河的画舫中大多有申国公府的份子,说一声家产也不为过,本公以为你知道。”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旋即笑道:
“大人,幸好此时刘黑鹰不在这里,要不他定然会整日缠着你。”
“哦?他喜欢京城的姑娘?”
申国公三十余岁的年纪,丝毫没有架子,甚至说这些话时也坦然无比。
“他不仅喜欢应天的姑娘,还曾与属下合计着要开一个青楼妓馆赚钱。”
“哦?”申国公面露古怪,双手叉腰:
“这刘黑鹰不光是打仗凶猛,做事也同样凶猛啊,一来应天就要抢本公家中的生意。”
陆云逸脸上适时露出一些不好意思,轻轻挠头:
“申国公莫笑,但那时封赏还没下来,我们兄弟俩一共就万两银子,
买不起宅院,也买不起姑娘,此事只能作罢,
只得重操旧业,买了一个临街的铺子做瓜果生意,
可这铺子还没开起来,兵部的调令就下来了,只能空在那里。”
“哈哈哈哈。”
邓镇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手指连连点着:
“陆云逸啊陆云逸,你们还真是不同寻常,
旁人当了大官看的都是田产土地,要么是来钱快的行当,你们竟然要在应天卖瓜?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啊,
这样吧,待到返回应天,你们那瓜果行开起来,
本公府中的瓜果就由你们来送,肥水不落外人田。”
陆云逸脑袋挪动,将脸置于火把之下,露出喜色:
“多谢申国公,如此卑职兄弟二人这瓜果行算是立住了。”
申国公邓镇摆了摆手:
“这算什么?秦淮河上的画舫大多是家中小辈在操持,
只要西南战事能打赢,你能立功,
本公做主,将那些画舫的瓜果都交给你们来送。”
陆云逸脸上大喜过望,心中暗暗警惕,连忙拜谢:
“多谢申国公,有大人庇护,我们兄弟俩终于能在这应天硬气一些了,
您有所不知啊,应天城的东西比庆州要贵太多了,吃一顿好的都要将近一两银子...”
“应天就是这般,四方权贵都跑来应天过活。”
申国公笑了笑,面容亲和,缓缓说道:
“云逸啊,有件事本公想与你商量一二。”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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