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初升的太阳泼洒下阳光,融化了夜晚的黑暗,
虫鸣鸟叫声响彻不绝,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此刻,陆云逸身处营寨,手里拿着军报地图细细查看,眉头微皱。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心绪愈发紊乱。
轻叹一口气,陆云逸放下地图站起身,洗了把脸后走出军帐。
初升起的太阳散发着橙红色的光芒,
使得一夜未眠的陆云逸有着那么一丝错愕,若不是方向不对,他可能以为如今是傍晚。
前方校场,五百余名军卒一夜未歇,
经过一夜的检查,已经将所有偷工减料的背包尽数挑了出来,共一千三百一十个。
差别重量大多在三两至四两之间。
由此可以断定,这一千三百余个背包被更换的都是防水羊皮以及冗余牛皮。
陆云逸怔怔看着眼前场景,昨夜左思右想,
他已经可以断定此事并不是俞通渊等人所为,而是其他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就在这时,行色匆匆神情略带几分严肃的李景隆快步走入前军斥候部营寨,
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的华贵常服上也多了一些褶皱与脏污,发髻也有几分杂乱,但高大的身躯依旧带着浓浓的贵气。,
他的出现,不知吸引了多少军卒将目光投了过去。
李景隆没来由的心绪一紧,不由得将腰杆挺直,心中生出一丝坦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我是西南战事将军统帅,大明曹国公,虽然打仗不行,但也能为西南大军做力所能及之事!
想到这,李景隆嘴角出现一丝微笑,
至少在这一日,他认为自己是有用之人,不似以往那般浑浑度日!
很快,他来到陆云逸身前,一眼便见到了他眼眶周围的黑眼圈,
陆云逸也见到了他眼中的黑眼圈,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露出一丝笑容。
陆云逸转身回到军帐,李景隆也跟着上去。
军帐内,二人相邻而坐,中间摆着四方长桌,上面还有着昨夜的凉茶。
李景隆毫不客气,径直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饮尽,
而后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
“探查一夜,锦衣卫已经初步查明是工部下属乙字六号兵器工坊所为,
他们几个主事沆瀣一气,每逢打造军械都要有一成残次,
而后以次充好,赚取私利,一些工匠也参与其中。
昨日审问了一名工坊主事,因为这是第一次打造,乃新的军资,
所以他们更加大胆,动了两处手脚。
而昨日封存的前军斥候部军械中也有一成残次品,以次充好。”
陆云逸就这么默默听着,脸色平静。
心中的怪异感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因为真相查明而变得更加古怪。
太巧了,此事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等到将要出征时才发现,还出现在前军斥候部。
陆云逸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怪异,心中无声自语:
“不会是被人利用了吧...”
陆云逸对于此种借力打力之事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因为他也擅长此道,
并且他擅长在军伍细微处下功夫,以小见大。
也许是有人知道他的警惕,故意将乙字六号兵器工坊的事掺杂进来,赌的就是他能发现。
越想陆云逸心绪愈是沉重,他看向李景隆沉声:
“朝廷打算如何处置?”
李景隆眼中闪过狠辣:
“一干人等按大明律惩处,首恶斩首籍家,从犯流放!
昨日晚上锦衣卫已经抓了一名工坊主事,
等到兵器工坊白日交班之时,会将其余人都抓起来。”
陆云逸声音中出现一丝迟疑:
“此事...如此就算了了?”
李景隆陷入了沉默,脸上的愤恨也在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深邃。
过了许久,他露出几分无奈:
“家中幕僚推测,此事并不是针对前军斥候部,
而是有人在借机表达朝廷连续三年战事的不满。
真正的矛头,最后还是落到允恭头上,毕竟...如今负责军械督导一事的人是他。”
陆云逸的目光也跟着深邃起来,归根结底还是文武之争!
徐允恭袭爵之难,他从徐增寿口中探得一二,各处都在使绊子。
他此刻已经能够确定,
前军斥候部被人利用,利用了他的小心谨慎,找出了军械中存在的问题,从而挑明,将事情闹大,闹得尽人皆知。
陆云逸侧头看向李景隆,目光深邃,
或许...这位曹国公也在被算计之内。
长吁了一口气,陆云逸问道:
“昨日有将近三万人的军械下发,只有我等找出了问题?”
李景隆一愣,苦涩地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对。”
“那他们的军械有问题吗?”
李景隆轻轻摇摇头:“没有。”
话音落下,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大石,
陆云逸心中波涛汹涌,心中再无疑虑。
军帐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李景隆有些许空洞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一声叹息:
“我虽看不清局势,但家中幕僚推测你我都是被利用之人,
利用了你的谨小慎微,利用了本公的权势身份,
甚至...他们尤为猖狂,将近三万人的军械,只有前军斥候部出了问题,让我等无处可遁,没有选择。
乙字六号兵器工坊不过是弃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应当早就被发现,只是在今日加以利用。”
陆云逸目光深邃,嗤笑一声,声音也是空洞:
“还真是昭然若揭啊..”
不知为何,李景隆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五官变得狰狞,转而破口大骂,手中的茶杯也被他重重摔在地上:
“乱臣贼子!!都是些乱臣贼子!”
“陛下与太子殿下决定如何惩处?”
陆云逸突兀地问了一句,李景隆的愤怒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复杂。
“陛下已下令彻查京中所有兵器工坊,命锦衣卫彻查背后之人,
工部右侍郎陈广松在家自省,秦逵暂代工部右侍郎一职,并主持应天城墙修缮一事。”
听到此番言语,陆云逸对于今上勇猛很是佩服,
内忧外患之境,依旧选择了重拳出击,
那工部右侍郎陈广松算是身败名裂,再无返回朝堂之日,算是保留了几分体面。
李景隆忽然自嘲一笑:
“亏了咱们还想着顾全大局,将此事莫要声张,想着大事化小。
但陛下还是以前的那个陛下,他没有老,对于这些国之蛀虫,还提得动刀。
一些人想要趁着陛下年纪大了掀起风波...他们打错了了算盘。”
陆云逸听后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
“损坏的背包以及军械何时补充?”
李景隆先是一愣,而后坦然一笑:
“云逸呀,你的确与旁人不一样,以往我与旁人说起朝堂政事时,
他们都竖起耳朵听着,想要从本公口中探得一二朝廷机密,但你却只想着打仗。”
“大明上下,各司其职,我是军伍之人,考虑的自然是军伍之事,
朝堂政事..我看不明白,也不愿参与其中。”
李景隆笑了起来,目光愈发深邃:
“云逸呀,若是谁都像你这般安心做好本职,这大明何愁不兴盛?
你放心,背包已经由甲字一号兵器工坊连夜赶制,在制作完成后会快马送至,
那些制式军械倒是好办,已经从京营调拨,若没有意外,此刻已经在装船了。”
“景隆可检查过?”
“放心,在这个节骨眼儿,没人敢使乱子。”
陆云逸脸色平静:“那就是没检查,走吧,咱们一起南岸检查军械。”
李景隆一愣,陆云逸解释道:
“军伍之道,胜负顷刻逆转,
就如爬山,当你到山巅之时就是将要取胜之时,也是最有可能坠亡之时,
所以要时时警惕,战果未出之前,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还是检查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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