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清晨,天空泛起淡淡的蓝紫色,
微风中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浦子口城前军斥候部营寨。
营寨内,帐篷错落有致,炊烟升起,与远处薄雾交织在一起,
天才刚亮,军卒们就已起身开始忙碌,
尽管如今是休沐,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
他们轻轻擦拭着甲胄长刀以及短刃,对军械做着保养,
闻着空气中火头军处传来的淡淡香味,不由地食欲大动,面露期待。
昨日傍晚,在城内采买的军需官带着足足五大车粮食肉食,两大车草药以及滋补之物返回营中,
并且放出豪言,明日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养养身体。
每每想到这,许多军卒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不时将眸子投向最中央的大帐。
他们中有些老卒,参与过多场战事,
但对于军卒们吃喝如此上心的,还别无他处。
前军斥候部营寨核心,昨日经过扩大的宽大军帐巍然矗立,
大帐外,十余名守卫笔直站立,目光如炬,
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将军帐围得严严实实。
帐内,夜晚的光线昏暗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明亮,但油灯依旧亮着。
两张合并的宽大木桌已经被搬到了军帐中央,显得尤为宽大,
此刻上面已经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军报文书。
这一夜,陆云逸一直在围着木桌旋转,手拿纸笔写写画画,
他一身常服,衣襟微敞,露出沾着一些墨渍的内衬,
额前发丝略显凌乱,脸上油乎乎的,显然一夜未眠。
他此刻眼神专注深邃,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文书,
不时走到一侧,查看地图,
地上、桌上,乃至四周的架子上,都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地图。
有的是前线斥候传回的最新战报所绘制,有的是敌军动向的推测分析所绘制,有的是交战双方来回纠缠所绘制,
其中还有几张他亲自绘制的战事汇总图,
都是他昨夜所总结汇总的几场小战事,让他获益颇多。
西南山林中的战事与北边草原上的战事完全不同,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正看到这些文书,陆云逸还是大为震撼。
尤其是他跟着这几场小战事初步摸到了一些精髓,
不同于草原战事的来回拉锯纠缠,积小胜变大胜。
西南战事,交战即决战,
双方你死我活没有退路,没有再次整兵的机会。
一旦失败,就是溃败,
只需要稍加追击,让溃兵体力尽失,
山地纵横,充满蚊虫和瘴气的雨林自会吞噬一切。
洪武十五年,原本属于麓川的威远、远干等地被大明划到楚雄府境内。
而麓川屡次袭扰大明的原因,陆云逸也已经探明,心中遮不住的古怪。
洪武十七年朝廷下旨改镇康府为州,湾甸为县,
并设置土官管辖,而这些地方曾是麓川设官管辖。
洪武十八年,再次建立金齿卫,大置屯田,自楚雄至景东,每百里设营,率兵屯种。
洪武十九年,又设立了不少土官,继续屯田,向麓川深入。
直到洪武二十年战事起,
思伦法再也无法忍受,发兵直取景东府,
知府俄陶率两万余军卒防守‘者吉寨’,占据险要,易守难攻。
但兵败如山倒,
其中症结,陆云逸十分熟悉,
将其总结为,‘画地为牢,自我设限’。
在北疆战事中,哈剌章逃走无奈,
将营寨安放在高坡上,但那是无奈保命之举,
而‘者吉寨’乃主动为之,此举自断双腿,自缚双臂。
在陆云逸看来,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看有多大决心。
麓川之地冶铁并不发达,羽箭不多,
但因为丛林众多,所以思伦法用成千上万的‘标枪’日夜齐射,轻而易举就攻破了‘者吉寨’。
以至于都督冯诚火速调兵支援,但还是晚了,
又被思伦法抓到痛处,设下伏兵,再大败。
看着文书上的诸多记载,陆云逸眉头紧皱,不禁陷入了深思,
思伦法的确西南雄主,用兵不拘泥于定式,擅长抓机会,怪不得元军奈何不了他。
极盛时期,麓川北至永昌、大理,南至泰国,西达印度阿萨姆邦,东至老挝,还占了元朝云南行省大半领地,
陆云逸蹙眉沉思,通宵达旦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目光在地图上游走,脸色古怪至极,这不就是南诏嘛。
以军报上以及往来刺探所得,
麓川之地人过百万,思伦法号称佣兵三十万,是大明西南的心腹大患。
但在洪武二十一年正月,
思伦法号进犯定边府,
却被西平侯沐英率一举击溃,此次固然有思伦法试探之意,
但如此大败,还是让陆云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伦法如何败的?沐英又是如何进兵?
他抬头看向军帐角落,那里还堆积着半人高的军报文书,
今年定边之战的文书就在其中,占据大半。
这么一看,陆云逸不由觉得眼前发黑,头脑阵阵眩晕,
他看了一晚上,才看了两年军报,不过那么十余本,剩余的至少也有百本!
如今思伦法已经开始在麓川征兵,
明年的战事,思伦法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轻叹一口气,陆云逸将手中文书一丢,迈步上前,不打算歇息准备继续查看。
走到军帐入口时,清晨的阳光打在陆云逸脸上,
让他一下子愣住,而后查看起军帐内的诸多环境,
“我愺,怎么天亮了。”
陆云逸没有继续上前,
而是皱着眉头,眯着眼睛走向军帐入口,
掀开帷幕,扑面而来的阳光几乎要将他淹没,使他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等待眼前世界一点点清晰,
陆云逸眼神一凝,
一眼便见到了那被军卒带着一同前来大帐的李武,
他身上的汗衫已然换新,整个人要比昨日干净许多,但不高的身材还是让他看着有些畏畏缩缩。
很快,李武来到大帐之前,
看到了略显狼狈的陆云逸,还以为是特地前来迎接自己,微微一愣,连忙躬身:
“小人李武拜见将军。”
陆云逸站在军帐入口,双手叉腰,享受着阳光洗涤,淡淡开口:
“昨日的活计做完了?”
“回禀将军,昨日小人跑到亥时初。”
说着,李武连忙看向一侧军卒,
那军卒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恭敬递了过来:
“大人,这是昨日所记载的疏漏。”
陆云逸接了过来,轻轻打开一看,
纸张上密密麻麻,足足有二十三条。
陆云逸看向军卒问道:“其余军卒也是这般?”
那军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一些相同,但又有一些不同,就如这肩带摩肩,
弟兄们平时赶路时也是背负行李,肩上已有老茧,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但李武却受不了。”
陆云逸一边听,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就是要这般不断尝试才能找出错漏,及时整改,
将这份纸张交给军中工匠,让其快速改进,作出新的再行尝试。”
“是!”
“长跑的技巧有用吗?”陆云逸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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