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脸色凝重,听着前方前军斥候部的喊声,眼神愈发空洞:
“梅义?他也在为陛下办事?”
郭英不屑一笑,摇了摇头:
“不,他在杀人灭口,定辽右卫、金州卫、辽阳中卫有一些人莫名死去,是他动的手。”
“你查到了什么?”长兴侯耿炳文心中一惊,放于身侧的手掌来回错动。
郭英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事,声音平淡:
“洪武十五年,梅思祖跟随颍国公平定云南后病逝,
当时陛下已经有了以新代旧之意,不打算让梅义承袭其爵位,
我想知道,是谁说了话,帮了梅义,让他承袭爵位,又让他来到了辽东。”
郭英是洪武十七年陕国公郭兴去世后才得以封爵,
而耿炳文在洪武三年就已经是世袭侯爵,乃大明军中毫无疑问的山头之一,主领陕西事。
在大明开年之初,郭兴耿炳文同为徐达大将军麾下,平定陕西,又同在秦王府任职,
所以郭英与耿炳文已经共事了二十余年,算是好友。
梅思祖洪武十五年去世,那时郭英还在云南处置都司建立的后事,
对于朝中最上层发生之事,并不了解,
不走到那一步,终究不能得知其中内幕。
耿炳文沉默了片刻,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过了许久才沉声开口: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武定侯郭英将身体侧了过来,面色凝重:
“你比我年长一岁,我始终当你为兄长,但这次事关重大,若是不将事情弄明白,我们都有麻烦。
不要因为一个人,让当年的老兄弟都受到牵扯。”
沉默许久,耿炳文神情黯淡,叹了口气:
“是韩国公。”
武定侯郭英的拳头猛地攥紧,眼睛迸发出刺目杀意,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我在辽东之地发现了一封胡惟庸的信件,通过辽东送去了朝鲜,
当我开始彻查此事时,这条线上的人就开始死了。”
长兴侯耿炳文面色如常,眼神中甚至没有丝毫波澜,郭英有一些吃惊:
“你知道此事?”
耿炳文摇了摇头:“在北元朝廷封存的文书信件中,同样发现了几封胡惟庸的信件,但不知内容是什么。”
“北元也有?”
郭英脸上充满惊愕,刹那间他想通了许多事,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
“他真的想反?”
“一些手段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长兴侯也不知说什么,只能以此回答。
郭英脸色来回变换,看向耿炳文:
“我叫你一声兄长,还请如实告诉我,是否已经有人在查韩国公。”
耿炳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但应该是在查,
中军参将蒋瓛就是锦衣卫,大将军将北元书籍文书封存之后,就是由他带人去探查,就连我也不能接近,但蒋瓛现在死了。”
郭英脸色剧变!
“死了?谁动的手?信件呢?”
耿炳文摇了摇头:
“赵庸当年与胡惟庸有些来往,当日留守之人是俞通渊与他,我怀疑是他们动的手。
但蒋瓛的死不重要,信件还在大将军手中。”
郭英明显松了口气,尽管心绪沉重,但心中一些疑惑得以解答,让他的心情很不错。
“那就好,中军要看得紧一些,事关身家性命,难免会有人狗急跳墙,
宋国公与颍国公退却后,还要大将军为我们遮风挡雨。”
耿炳文视线略显空洞,看向前方校场,
那里已经有不少军卒支撑不住,匆匆跑到一侧去喝盐水。
而位于上首的陆云逸依旧体力充沛,一边叫喊,一边来回蹦跳身体。
“放心吧,大将军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捕鱼儿海就重新组建了新兵,大帐安全也不再由蒋瓛操持。”
听到此言,郭英脸上露出诧异,随即闪过了然,嘴角出现一丝轻笑:
“看来找到那些信件,蒋瓛此行的任务便结束了,大将军也要与其梳离。”
“我也是这般想的,大将军应当早就察觉蒋瓛是陛下的人,
战事一结束,就将他抛到一边。
蒋瓛这个人虽然无足轻重,但他的死法却值得我们重视。”
“你是说有人暗藏了操控草原俘虏之人?借助草原人杀了蒋瓛?”
郭英眼神闪烁,朝堂争斗将近二十年,这等手段最为直接妥当。
长兴侯耿炳文点了点头:
“我亦是这般想,可查来查去,克扣粮饷之人太多,
真正动手的人又都死在俞通渊手下,查起来太难,几乎没有可能。
蒋瓛那几个手下,几乎要将养马地与战俘营挖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怪异。”
“那就不必再查了,此等力量既然能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
静等幕后之人浮出水面即可,咱们也不用为这点事劳心劳神。”
郭英笑了笑,看向耿炳文那还有些涨红的脸庞,微微扭了扭头:
“走,我那有前军送来的乌鸡炖山参,我看是好东西,咱们再去喝点透透。”
耿炳文面露异色,但左思右想还是摇摇头:
“我身子骨不行了,你喝吧。”
“酒治百病,军医都说了,心情舒畅方能身体康健,喝酒乐着呢,走走走。”
郭英身体高大,孔武有力,揽住了耿炳文的一条细胳膊,将他往中军营寨拽。
“莫要拽我,我自己会走,郭英!你力气太大了,松手。”
二人就这么连拉带拽地走开,
几名亲卫跟在后面,面面相觑。
.....
上午的操练完成了,前军斥候营寨一片哀嚎,
休息几日,猛地操练起来,他们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即便眼前有美味无比,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乌鸡汤与炖羊肉,
他们也无力起身,只能不停耸着鼻子,闻着空气中的香气。
陆云逸身穿甲胄,行走在校场上,手里长刀不停拍着倒地军卒的身体,
“起来起来,操练过后不能歇,起来慢慢走,去打饭食,
吃完饭后军卒们互相放松肌肉,
我给你们专门准备了器具,保证你们第二日腿不疼手不酸,能够继续操练。”
陆云逸另一手拿着自制的筋膜刀,
这是他委托军中工匠用损坏的长刀所打造,只有几百把。
他的话传在军卒们耳中,一些军卒只觉得眼前一黑,索性将眼睛闭上。
“快起来快起来,下午还有操练,中午若是不吃,下午挨饿可别嚎。”
听到这话,军卒们哀嚎声一片,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冲向了那安放在一侧的饭食。
很快,用完饭的军卒面露满足,
懒洋洋地坐在营寨围栏的木栅栏旁,享受空气中的温暖。
可没过多久,他们耳中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哀嚎,似乎还在一点点扩大。
军卒们猛地睁开眼睛,警惕一般地抓住身旁长刀。
营寨一侧,已经有十余顶帐篷连在一起,
帷幕都被掀了开来,铺陈了一块巨大狭长的白布,
此刻有百余名军卒趴在那里,
他们的衣衫湿透,肌肉因为训练而紧绷,
汗水顺着脸颊和脖颈流淌,滴落在麻布上,瞬间被吸收,留下一片片深色痕迹。
此刻他们就如案板上的鱼,背对着天空,双手死死扒住地面,脑袋高高扬起,额头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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