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草原一点点变得安静沉寂。
风,似乎也放慢了脚步,
在这无边的夜色中轻轻踱步,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每一寸土地。
就在这片沉寂之中,两千精锐骑兵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哈剌章营寨东侧的缓坡。
他们身着夜色,马匹的蹄子被麻布包裹,嘴也被布条缠住,悄无声息。
战马低着头,鼻孔中喷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
它们肌肉紧绷,蹄子刨动地面,
距离上一次肆无忌惮的冲锋,已经过去了五日,
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草原上疾驰,以释放这些日子来压抑的野性。
战阵最前方,陆云逸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大战马之上,战马浑身毛发散发着黑色光泽,在微弱的星光下宛如一尊雕像。
陆云逸面容平静,紧握缰绳,似乎对眼前之事毫不在意。
而其身后的军卒似乎已经习惯了上官如此平静,躁动的心也变得一点点安静下来。
为将者,需临危不乱,战阵方能不乱。
军卒们紧随其后,眼神坚定。
战马训练有素,步伐整齐,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量。
在这无垠黑夜中,他们悄无声息地向前涌动。
整个队伍散发出一种肃杀,
他们的存在,让这片原本宁静的草原都仿佛变得紧张。
这时,一名传令兵悄无声息凑了上来,是鹤庆侯张翼麾下。
他来到陆云逸身前,问道:
“陆大人,鹤庆侯爷询问,此战哪位将领为先锋?”
陆云逸微微侧头,知道鹤庆侯来问询的意思,便说道:
“此战由前军指挥使陆云逸为先锋冲阵。”
“是!”
传令兵面露诧异,道了一声,便悄无声息退去。
在他退去后,刘黑鹰也凑了上来,低声道:
“云儿哥,还是让我先行吧,我皮糙肉厚,就算是有埋伏,也能多挨几刀。”
另一侧的武福六爷也说道:
“大人,属下特意穿了两层甲,还是让属下先行吧。”
陆云逸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本将只是个指挥使,何时就不用亲自冲阵了,定远侯爷每战必先,难不成咱们比他还娇贵?”
声音传出去很远,不少军卒听到此言都心中一紧,面露担忧。
他们比谁都知道,前军指挥使对大人来说只是一个虚职,
真正在军中分量已经与参将一般无二。
比如这守卫粮道,几乎可以说是白捡功劳,
以一个指挥使的身份还不足以一力肩扛。
还有如今这奇袭,都是打过仗的好手,自然知道这是泼天大功,
主功在南方的正面战场,这是获胜之基,
这袭营若成,至少也是辅功,同样需要各部争抢,
但军报文书送到前军,
大将军的回复极为简单,只有四个字,
自行定夺。
如此殊荣与厚待,军卒们羡慕得紧。
这也使得陆云逸的安危已经不仅仅关乎自己,还关乎整个前军斥候部。
陆云逸无恙,前军斥候部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可若是他落个好歹,他们这些军卒说不得还要被牵连,遭个无妄之灾。
陆云逸侧头,将他们关切的神情都收于眼底,心中暗暗叹息,
如今他麾下不过两千人,就已经与他的殊荣绑在一起,
用力推着他朝功劳前行,面对危险却又使劲往回拖拽。
一个前军指挥使尚且如此,他无法想象军中诸多军候身后背负的压力有多大。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抬头看向那早已打开的营寨,沉声道: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传令全军按照方略行事。
刘黑鹰与武福六从左右两侧沿营寨边缘前行,
将盘踞在外围的百姓军卒朝中军驱赶,先让这哈剌章营寨乱起来。”
话已至此,刘黑鹰与武福六抿了抿嘴,低喝一声:
“是!”
见气氛有些凝重,陆云逸笑了笑:
“放心大胆地往前冲,
大将军定然会在正面战场为我等牵制,好了,前行吧!”
....
前军营寨,大将军蓝玉看着前方战场以及手中军报,面容严肃!
一道道军令下发,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已经有十余名传令兵跑了出去。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在正面战场创作最大的压迫,
为东侧的战场创造机会。
最后,大将军蓝玉面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下达了最后一道军令:
“全军前压,给老子将火炮顶到哈剌章营地的大门上!”
此时,哈剌章营寨前方缓坡上已经没有了草原人的身影,也没有了身形矫健的黑甲明军。
取而代之的是步伐缓慢,身穿银白色甲胄的壮硕军卒。
甲胄复杂精妙,仿自宋国布人甲!
头甲形如狰狞兽首,缨枪高耸,盔顶圆润,顿项低垂,护住士兵的每一寸要害。
身甲由数百片甲片层层叠叠,紧密相连,如同鱼鳞一般,形成一个整体,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护臂与护腿如同钢铁藤蔓,紧紧缠绕在士兵四肢,行动起来叮当作响!
甲重六十,轻易不会动用,
此行大军十万,带甲三千,选精锐之卒穿之,唯攻城拔寨方可用。
此时,重甲方阵手持长枪大刀,队列整齐,
朝着哈剌章营寨堂而皇之地碾压而去!
在宋元两国,重步兵重骑兵往往作为破敌斩敌,一锤定音之用。
但在明国,重步兵的存在只是为了弓弩方阵与火器方阵前压开路之用!
随着大将军蓝玉一声令下,三千步卒开始缓缓前进。
厚重的铠甲可以让他们无视天上的箭矢,只专注眼前之敌。
他们每一次挥动武器,所带来的都是一幅血腥场面,
轻则断臂,重则一刀两断。
哈剌章作为北元太师自然有其手段,
一队队骑兵主动出击,迎着箭雨冲向前进的步卒!
“盾!”前线军官毫不吝啬声音!
下一刻,整齐的军阵多了一些缝隙,
数十面方盾被体形尤为壮硕的军卒抬了出来,嘭的一声立在地上,通过特制的卡扣与左右两边的大盾相连。
盾牌上方,堆积上了不那么厚重,但能抵挡箭雨的轻盾!
刹那之间,整个缓坡被盾牌挡得密不透风!
军卒扭下长枪后端,用以支撑大盾以及地面,再死死用身体将其抵住,
最后形成了三名军卒三杆长枪共同抵住两面盾牌之场景。
“矛!”
甲胄碰撞之声响起,长矛穿过了重盾与轻盾之间预留的空隙,露出锋锐尖头!
马蹄声响彻不绝,越来越近!
“阻!”
听到命令的军卒开始默默发力,
咬紧牙关,面容坚毅,以抵挡后续的战马撞击!
盾牌的作用不是防守,而是让眼前的骑兵慢下来,
骑兵一旦慢下来,在成建制的步卒方阵面前,不堪一击。
马蹄声一点点靠近,十丈五丈一丈!
哈剌章营寨的骑兵义无反顾,毫无顾忌地撞了上来!
战马的哀嚎声与血肉破碎声不绝于耳,
盾牌上传来的巨力让守在其后的军卒面色涨红,眼睛刹那间布满血丝,鼻间流出鲜血,牙齿死死要在一起,渗出一丝鲜血。
“刺!”雄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继续响起!
盾牌后站立的军卒毫无顾忌地抽动长矛,再用力刺出,
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血肉带来的阻滞,
每一次抽刺,都能带来阵阵惨叫!
特制带有倒刺的长矛能带来最大程度的杀伤。
一直到数百余骑兵倒在身前,其身后骑兵的速度被骑兵尸体所阻滞,才堪堪停歇。
“散!”
“射!”
两道命令接连不停,手拿盾牌的军卒尽管已经浑身脱力,鼻中染血,
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将厚重的盾牌依次挪开,分散,给身后军卒让开道。
敌军攻势得以阻滞,火炮率先发威。
巨大的炮弹呼啸着飞向营寨,瞬间将木质的寨墙炸得支离破碎,木屑翻飞。
在步卒身后,手拿火铳的军卒快步奔走,
在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军卒间来回穿梭,
手上动作不停,快速点燃火绳,
瞄准前方缓坡敌人的聚集地,没有丝毫犹豫地扣动扳机!
猛烈的火铳齐射,砰砰砰的声音炸响,草原上空气仿佛被点燃。
速度慢下来的骑兵一个个倒下,
就算他们穿着甲,但身上战马却无法抵御扑面而来的火铳,
纷纷发出哀嚎,一个个倒地不起,又或者来回扑腾。
与此同时,弓弩部队拉满弓弦,将一支支利箭射向营寨内。
箭矢如雨般落下,让营寨内的草原人无法第一时间上前!
在火炮、火铳和弓弩的掩护下,明军重步兵发起了冲锋!
咚咚咚——
宛如巨象在大地上奔走,
他们呐喊着冲向营寨缺口,
手中的长柄武器挥舞得虎虎生风,毫不吝啬力气!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在此时,
将战线压前,怼倒敌人的嗓子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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