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
陆云逸一呆,下意识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眼眶微微瞪大,眸子中透露出清澈。
军帐内气氛再度紧张,两位侯爷和一位都督眼神锐利,面露沉思。
吕宝川则如陆云逸一般,面容呆滞。
没多久,蓝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北征大事不容有失,鞑靼部既已承诺牵制北元,消耗我大明军力,我们便必须确保北元得知此事。”
蓝玉又看向陆云逸,眸光闪动,淡淡开口:
“你先前探得北元朝廷有意北逃,却迟迟未见行动,或许正是在等待鞑靼部的消息,
如今消息来了,却没有送到..这不行。”
陆云逸心头一沉,面露深思,
即便朝廷已经将北元挤压到捕鱼儿海附近,
但依旧不能阻止他与其他草原大部联系,
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唇亡齿寒的道理鞑靼与瓦剌都懂。
就在陆云逸思绪之际,武定侯郭英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如今北元无处可去,只能用鞑靼这盘外招,
他们若知鞑靼会出兵,说不得会心存侥幸,继续停留在捕鱼儿海,
若是迟迟未见回信,到时冰雪融化,可能就要北逃了,
而捕鱼儿海再往北...可就到了深山老林,北山野人的地盘,
那里多山多雪,冰雪四五月都不化,寒冷异常,水源地也没有多少,
除非迫不得已,北元也是不想去那,
所以这消息无论如何也要送到,给北元朝廷心里留一个念想,围师必阙嘛。”
定远侯王弼轻轻点了点头:
“北元如今受鞑靼、辽东、庆州三面夹击,唯北逃一路可行。”
定远侯王弼站起来,走到巨大沙盘前站定,不耐烦地开口:
“这些草原之人做事犹豫不决,
鞑靼部先是逼迫北元东迁,现又出兵相助,
还不如二者合流,一锅烩了省事。”
他瞥了一眼站在那里深思的陆云逸,脸色缓和了一些:
“你觉得呢?”
陆云逸迅速集中精神,沉声回应:
“回禀定远侯爷,《左传》曾言,
敌可化而为友,友可反而成敌,
对抗中夹杂着合作乃历朝历代都无法规避的主流,
如今鞑靼与北元貌离神合,能维持短暂的合作,是有共同的敌人,
但即便如此,短暂的合作有可能,
北元想要利用我大明北征一事重新西迁,返回驻地,则万万不可能,
西边的地盘已经到了鞑靼嘴里,万万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坐在桌案后的蓝玉听到此言后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轻轻点头:
“说得没错,摆在北元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是北逃,二是寄希望鞑靼出兵,留在原地,
不论北元选择何种方法应对眼前危机,我等该做的还是要做。”
他看向长兴侯耿炳文:
“传信北平与应天,多准备一些御寒防滑之物,若北元逃窜,我等也要追上去。”
长兴侯耿炳文对于此事没有了面对以往那些军资的扭捏,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
蓝玉看向陆云逸:“鞑靼寇边的消息也要送去北元,想到该如何做了吗?”
陆云逸身体一僵,顿了顿朗声道:
“回禀大将军,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将俘获的鞑靼部军卒送回北元。”
“抓了又放?傻子都知道其中有蹊跷。”蓝玉冷哼,目光在陆云逸身上逡巡:
“军伍之人做事瞻前顾后,成何体统?”
直到这一刻,陆云逸心中轻轻叹息,面庞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
“回禀大将军,属下觉得可施李代桃僵之策,
虽然鞑靼部骑兵被我等截杀,
但北元尚不知鞑靼骑兵已遭截杀,
我方可派遣通晓草原事务之人,伪装成鞑靼信使,传递消息。
如此一来,人虽然是假的,但消息是真的,
若小心一些,则万无一失。”
陆云逸的声音渐趋低沉,面色变得愈发古怪,心跳加速,情绪难以自抑。
大将军蓝玉轻轻点头,拿起茶杯闻着其内清香:
“此言在理,你觉得何人能担此大任?”
陆云逸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一点点僵硬,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末将...”
还不等陆云逸说完,蓝玉眉头一皱,便将刚刚拿起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
“好,此事就这般定下,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你。”
陆云逸语塞,脸色一黑,面容震惊,犹豫了许久还是沉声道:
“末将遵命。”
放眼庆州及整个北征大军,再无第二人比他更合适,
庆州人士,身具功勋,
参与鞑靼一事,又是太子一党,真正的自己人。
陆云逸若是蓝玉,他也会选择自己。
“今日就如此,陆云逸留下。”蓝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定远侯神情复杂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陆云逸身旁时微微停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个有本事的。”
此举看的吕宝川神情怪异,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亲信。
长兴侯耿炳文只是驻足笑了笑,帮他抹去甲胄上的一些灰尘:
“这是天大的功勋,要将此事办好。”
俞通渊则没说什么,在陆云逸身上来回打量,轻轻点了点头便离去。
军帐内安静下来,只剩蓝玉与陆云逸二人。
过了许久,蓝玉才将视线从文书上挪开,轻轻开口:
“想要怎么做了吗?”
陆云逸脸色平静,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沉着冷静,面色一凝,冷声说道:
“回禀大将军,属下心中已有定计。”
蓝玉看了他一会,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而是说起了其他事,
“郭铨在你军中吧。”
“回禀大将军,在百户武福六帐下,如今已斩获三级。”陆云逸如实交代。
蓝玉轻轻点了点头:
“像他这般勋臣之后,是要上阵厮杀的,你知道其父亲是何人吗?”
陆云逸想了想,还是如实交代:
“回禀大将军,长兴侯爷曾告知属下,他乃武定侯六子。”
“郭英与耿炳文与我先前一直在常遇春大将军帐下,多有往来,
此番北征,郭英将他儿子丢入军中,
是想混个功勋资历,日后为其谋一条出路。”
说话间,蓝玉笑了笑:
“但也只是混个资历罢了,
想要在军中突飞猛进,甚至谋得一职,难如登天,
当年郭老四与他哥郭兴投靠陛下,成为其亲卫,那时郭英才十八岁,
就这么一路南征北战,征杀三十年,
直到四十九岁跟随颖国公平定云南,加上他哥也在十七年死了,这才让他得了个武定侯。”
陆云逸瞳孔微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彷徨笼罩在心头,
如这等人也要天时地利才可封爵,那他呢。
“方才站在地图前的是俞通渊,其兄长乃南安侯俞通源,
他来我帐下,是想借助本将之力,一举登上勋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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