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生从东直门北小街回来,直接去了蓑衣胡同。
既然答应了中午来五叔这边吃饭。
还有新的食材要提前料理。
唐根生也不含糊,索性就直接过来了。
其实,那五所谓的‘好东西’也没什么特殊。
两条10斤冒头的野生大黄鱼罢了。
嘿,没听错。
十斤冒头的野生大黄鱼。
1955年石浦港水产公司购销价格表:
鲜黄鱼每百斤收购价、调批价、零售价分别是12.5元、15.2元、19.7元。
根据《象山东门岛志略》“1950年-1984年水产公司购销价格”的资料显示。
鲜黄鱼的收购价逐渐上升,在1959年达到顶峰,并在接下来18年内,一直到1977年期间,再无变动。
而每个价格表下面,都有特殊标注。
超过1.8公斤的大黄鱼,逐条评级论价。
啥意思?
言外之意,野生大黄鱼越重越值钱。
超过三斤六两,就不按照普通黄鱼价收购了。
每一条都能评级。
像这种十斤冒头的,最大的那一条,唐根生估计都冒11斤的野生大黄鱼……
无论哪个年代里,都是有钱都买不到。
还真是‘好东西’。
或许有人会犟。
说六十年代捕鱼热,黄鱼每年几千吨、上万吨的捕捞。
那还不是因为五十年代收购价格带动的吗?
从来都是有需求,有利润,才会带动市场热情。
而黄鱼的捕捞很久便有,为什么偏偏五十年代不热,六十年代就热了?
吴闺闾十年(公元前505年),吴国在海上作战,捕得大黄鱼充作军食。
唐朝陆广微的《吴地记》有过记载:
“得鱼,食之美,鱼作金色,不知其名,见脑中有骨如石,号为石首鱼。”
由此可见,大黄鱼的捕捞历史至少在2500年以上。
没有六七十年代“万船齐集捞黄鱼”的过度捕捞,哪有77年之后野生大黄鱼资源的集中衰退?
当然,这些都是屁话。
最主要的还是唐根生亲眼见着了十斤往上的‘黄金鱼’。
这可真是‘好玩意儿’。
后院。
还是后罩小楼房的一楼西半边厨房里。
唐根生围着那条大黄鱼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了好半晌。
才看向依旧在老位置倚着门框笑呵呵瞧着唐根生‘耍宝’的那五。
“五叔,您想怎么吃?”
“你掌勺,你说了算。既然你问我,那我就说个小小的要求。”
那五慢悠悠的想了想:“我想用嘴吃。”
老头说着,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里。”
唐根生额角黑线有三根没忍住,垂的清晰可见。
“您老可真有意思。”
唐根生感觉怪怪的。
没觉得好笑,反而有些震惊。
俏皮话从那五嘴里说出来,感觉与这个时代脱节了似的。
怪渗人的。
“头和后半截清蒸,中间肥的这块红烧,五叔,我这么整,咋样?”
既然是自个儿在家享受,就没必要追求极致的美观。
“成,就这么整吧。”
那五还是笑呵呵的模样,没啥变化。
声音的尾音儿也照样带着很独特的韵律,显得很特殊。
“一会儿老郑过来做客,你小子好好做,用心做。”
“瞧您这说的,郑伯伯不来,我也照样用心呀,说的跟给五叔您做菜我竟糊弄人似的……”
“真没糊弄?”
那五的笑,变得玩味起来。
“呃……”
唐根生挠了挠后脑勺。
“五叔,我瞧着这鱼挺大的,不如分三截?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新做法,给您和郑伯伯尝尝,也刚好给小子指点指点……?”
“哈哈。”
那五大笑。
脸上褶子把眼睛缝都挤没影儿了。
“随你折腾去,可记住喽,今儿就做这一条,剩的那条留着,等下回再吃,可别都给我嚯嚯了。”
“放心吧您呐,嚯嚯不了。”
唐根生挽起袖子,立马开始干活。
手底下轻车熟路,嘴里也不闲着。
“这野生大黄鱼可营养了,您待会儿多吃点。这上了十斤的大鱼,我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你才多大啊,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那五不屑的撇撇嘴。
小老头或许是一个人挺孤苦的。
难得唐根生过来陪他。
心情好,说话也轻巧,估计年轻那会儿就不是个太正经的主儿。
可现在?
唐根生又偷看了那五两眼。
皮鞋擦的铮亮,头发打理的很精细,一身中山装穿在身上笔挺笔挺的。
领口白色衬衣领子都系的板板正正。
搭配他此刻的言谈举止……
典型的表里不一。
不过这样的小老头,唐根生意外觉得很亲切。
先给黄鱼奶奶剖腹挖鳔,脱掉累赘的鳞片。
既然已经身死道消,就没必要再挂一身布灵布灵的闪光甲胄。
尸体也要洗干抹净。
再在两边身体上切个花进行装饰。
死者为大,唐大厨在能力范围内,也希望它走的更体面些。
看了看自己的刀工,不减当年,欣慰的点点头。
又抓了一把精盐,均匀撒上。
身体肉质还有些僵硬,加点盐,再按摩舒缓。
唐根生很有人道主义色彩。
给其尊重,顾其尊严。
仪式搞定之后。
啪!
啪!
啪!
分尸。
剁成三段。
赐予它三种不同的烹饪方法。
让它充分实现价值最大化,最终使其鱼生得到升华——
哼!
下辈子再当鱼,可千万别长这么大。
鱼之大,一锅炖不下。
这不欺负厨子嘛。
唐根生碎碎念中,让它的三分之一体体面面下油锅。
开炸。
炸完一面,换另一面。
卸掉沉重的甲胄,哪怕孑然一身,也能依旧金光灿灿。
这不仅是一种死法,还代表了一种精神。
什么精神?
答: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精神。
炸过的大黄鱼段捞出备用。
用来清蒸的那两段,直接盛盘,一盘淋上七七八八的各种香料和秘制佐料,上锅开蒸。
另一盘,只是在它半面身子上简简单单放了五片去了皮的姜片。
就像是给尸体铺了一层草席似的。
这不是简陋,叫纯天然。
唐根生忙的有条不紊,开心的甚至已经忘记了那五主任的存在。
大铁锅热锅冷油,烧至冒烟。
先把葱、姜、蒜这些小卡拉米丢进去。
刺啦~!
撕拉~!
刺啦!!
把黄鱼段吓个半死。
这叫杀鸡儆鱼。
让这道主材必须提前提起精神来。
避免肉质松散,不够Q弹。
这很关键。
一吓一个不吱声。
唐根生抓起大黄鱼的后中段,果然纹丝不动。
一点都不扑腾。
丢进油锅里,随着刺啦声肆掠,黄鱼段也依旧老老实实,不敢兴起一丝的反抗。
唐根生眯着眼,盯了它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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