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房内,供桌香案已经摆好。
里里外外,所有房间门窗大开。
供桌前,王道玄一袭道袍,面色肃穆,手中朱砂红笔飞舞,不时停下结煞入讳,书写黄符。
李衍则拎着柳枝,站在身后。
按黎空青所言,这院子只是王府众多产业之一,还是不起眼的那种。
对他们而言是豪宅,但王府却瞧不。不仅面积狭小,还位于平康坊这烟柳巷之地,世子根本不会来住,多半是用来送人或赏赐麾下。
没送出去之前,都能以看家之名住下。
而且王府这样做的还不少。
这算是某种隐形福利,黎空青这伴读,往日一副清高模样,如今也跟着下水,其他人自然乐见其成。
虽说是暂住,但院子毕竟空了几年,难免滋生污秽之气,必要的净宅法事少不了。
供桌之,木盒内放着大米、小米、高粱、绿豆和黑豆,五色齐全,寓意五行。
这便是最传统的五谷净宅术。
除此以外,还有净水三杯、白酒三杯、红布三尺、大碗一个、红纸一张、馒头八个、檀香若干。
叮叮叮!
做好准备后,王道玄点燃檀香,手中摇铃。
李衍立刻转身,拿着柳枝蘸水,从屋内到屋外,还有院子及各个角落,依次挥洒。
院子里,早已请人打扫的干净。
李衍前面洒水除秽,王道玄后面抛撒五谷,边撒边高声念道:“此宅有主,敬告四方,该离须去,当来则往,五谷杂粮,世代供养,宅神归位,闲杂避让!”
每到门户、水井等地方,王道玄都会稍作停留,贴符贴神位,再以酒杯插三炷香供奉。
这便是五谷净宅术的精髓。
驱逐外鬼,安顿家宅六神。
最后到了灶房,王道玄先将红纸平铺于灶台,剩余五谷装在碗中,酒、水、馒头等依次摆放整齐。
点三柱香,高举过顶,轻喝道:“宅神已至,灶神归位!”
做完这些,王道玄又将红布折成带子,从外面横挂在大门门框。
至此,净宅法事算是结束。
原本的院子虽说精致,但久没人居住,总感觉有些不对,净宅之后,檀香杳杳,顿觉清爽宜人。
“总算是落地了。”
王道玄一声感叹,“之前在咸阳,困顿难行,这一路走来,虽有磨难,却也一步一台阶,如今竟能在这长安繁华之地立足。”
“至今想来,仍觉不可思议…”
李衍笑道:“树挪死,人挪活么,玄门常说天人感应,我看这红尘里打滚,也是如此。”
“见得多,经历的多,机会自然也就来了。”
“说的也是。”
王道玄微笑点头,随后看了看天色,“这沙老弟整夜不归,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
李衍摇头道:“斗法过后,这长安道要走动,我脾气臭,跟那些人扯皮难免心烦,沙老叔干这个正合适。”
“火熊帮受挫,一时半会儿不会动手。”
说着,嘴角露出笑容,“这沙老叔一直喊着要去萼楼,却忙得顾不过来,今晚要去宴请申三酉前辈,估计也赶不,回来又要吵。”
“贫道也不去了。”
王道玄哑然失笑,摇头道:“今日还要做几场法事,先将祖坛立起,供奉猖兵和法器,再布置点风水局势。”
“住人家院子,总得给看好了。”
李衍沉思了一下,“要不找红姐帮手?”
“不用。”王道玄乐了,眨了眨眼睛,“些许装神弄鬼的毛贼,贫道还是应付得了。”
“也好。”
李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他知道,王道玄和沙里飞虽跟着他,却没想着要当拖累,沙里飞应付江湖中事,而王道玄则专心提升战力,甚至也开始练些拳脚。
祖坛一立,猖兵守护,普通的江湖中人或玄门术士进入院子,还真不是王道玄对手。
暂时没活,二人也就各自忙碌。
王道玄专心布置坛场。
李衍则在院子里摆起云雷神鼓,练习一会儿拳法,又拍鼓修炼大云雷音。
这边的院子,他已经看过。
和王府这座产业类似,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些老仆看守,鼓声也不会影响太多人。
而且他如今的修炼方式,已经改变。
吴家沟时,领悟了鼓韵修炼法,拍击时皆是秦汉之音,加之雷鼓有镇邪之功,闻之振奋,可清除杂念,夜晚反倒睡得更香。
一时间,小巷之内鼓声隆隆。
其他院子里看守的老仆,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则停下手中活计,啧啧倾听。
陕州人爱鼓,几乎各地都有鼓乐,有老人喜好此道者,几乎瞬间就听出是秦汉战鼓。
身处长安,他们可是精明的很,知道这些院子的主人没一个好惹,自己只是帮人看门,没必要随便惹事。
当然,也有那受不了的。
相隔数百米外一处小院内,药味浓郁,愁云惨淡,有妇人暗自啜泣,还有一名面容方正的男子站在院内,眉头紧锁。
听到鼓声,他顿时满脸烦躁,怒喝道:“哪个讨厌鬼,大白天的敲鼓,扰人清静!”
说着,听了听方位,就要出门。
“夫君,别!”
正在啜泣的妇人连忙将他拦下,哀声劝道:“在这里住的,可都不是普通人家,贤儿本就卧病不起,你可千万别惹事了。”
男子一听,咬了咬牙,又怅然一叹,“当初搬到此地,只求图个清静,没想到…”
正说着,侧面厢房屋内,一老妇迈着小脚跑了出来,惊喜道:“老爷,少爷睡了。”
“哦?”
男子眼睛一亮,和妇人连忙进屋。
只见屋内床躺着名五六岁的孩童,面容发黄消瘦,衣衫凌乱,手脚都被绑着,胸口满是爪痕。
这孩子额头冒汗,但表情却是放松许多,双眼紧闭,还打起了呼噜。
“感谢老天爷。”
妇人连忙跪下,对着门外天空祈祷。
男子则若有所思,“刘婆,方才发生了什么?”
老妇回忆了一下,连忙道:“方才鼓声响起,少爷听到后先是有些害怕,随后就睡着了。”
夫妇俩听罢,面面相觑。
男子沉思片刻,“怕是遇到高人了…”
说着,咬牙道:“夫人,把那些茶叶给装好,我这就门看看。”
妇人不敢怠慢,连忙将东西备好。
男子拎起后,便循着鼓声,来到小院外。
靠近后,他才发现蹊跷。
这鼓声虽然沉闷似雷,但听后却莫名觉得心中轻松,烦恼也随之消散。
他心中更加确定,看了看院子,咬牙前敲门…
“你是?”
望着眼前陌生男子,李衍有些疑惑。
男子虽已看到院中雷鼓,但见李衍年少,还是有些犹豫道:“在下郑显,就住在此巷中,敢问可是阁下敲鼓?”
李衍听罢无奈,“惊扰了你们?对不住啊,我不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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