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莫名地想起黑水河上那艘美人鬼舫。
便道：“许头领，你可听说过，朔邑有没有出现过青楼画舫？”
“画舫？”
许江达一愣：“朔邑苦寒之地，冰天雪地的，黑水河虽能行船，可风大浪急，风险极大，也不是风花雪月之地，谁会……”
话至此处，他突然一顿。
“六郎不说，属下险些忘记了。”
“属下曾听说一件事，几年前，朔邑当地的望族，曾经大张旗鼓地在朔邑广选才貌俱佳的风尘女子，冠为花魁，”
“说是要学中原之地，京城有‘三十里金屋满天河’，吴州有‘十万杨柳烟雨宿’，”
“朔邑也有黑水河，怎不能有水中之趣？”
“便悬赏了许多钱财，说取得花魁之冠者，不仅能得到几大望族的大笔赏银，”
“还会得到几家联合为其打造的第一艘画舫。”
顾安疑道：“我怎么没听过？”
许江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顾安有些羞恼：“你什么意思？”
“咳！”
许江达干咳一声：“那个……六郎洁身自好，芝兰玉树，如此风尘之事，怎好玷污您的清静？”
顾安冷笑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自取其辱。
许江达不敢在这话题上纠缠，继续回忆道：“说来也巧，当时取得花魁之冠者，便是白得志那位相好，”
“也是自那时起，朔邑才有了花魁这玩意。”
“只是，属下后来听说过一些传言，”
“其实这所谓的花魁、花舫，都是当地的几大望族，为了巴结讨好一位名门公子才闹起来的。”
“名门公子？可知道是谁？”
顾安嘴里虽在问，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
更何况，朔邑就是一个苦寒之地。
有几个名门公子会没事跑来受苦？
许江达不确定地道：“这倒是不曾知晓，”
“只是与朔邑有关的名门世家，也就那么几家，其中以阴、张两家最为人所知。”
“阴氏乃是西州当地名门，自不必说，”
“还有宁州张氏，张氏虽是名门世家，但不少人都知道，其皮货生意做得极大，”
“西州又是大庸出产皮货最多之处，所以这张氏与西州不少望族都有来往，也时常有家中子弟来此历红，”
“阴氏一向安分，对家中子弟管教也极严，”
“若说在朔邑胡闹的名门子弟，属下猜测，最有可能便是这张氏了。”
许江达不仅消息灵通，这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倒是个人才。
顾安方才还是猜测，听了这番话，已经十足肯定。
那艘美人鬼舫，就是当年那艘画舫。
那个火中起舞的“美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花魁，白得志的相好。
这么看来，那把琴上的诀别书所说的“二郎”，果然就是白得志，白二郎。
“呼……”
顾安长出了一口气。
这世间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是多复杂的缘分？竟然还都让自己遇上了？
那琴上的诀别书，本就让顾安颇有触动。
如今竟发现这诀别书竟还和自己熟悉的人有关，还是男主角。
更是唏嘘不已。
仅从这诀别书上便能看出，那个花魁，不是一般人物。
也算得上一个奇女子。
白得志何德何能？
如果不遭此横祸，倒是件幸事……
顾安摇摇头，突然的沉闷令许江达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找到白得志的下落了吗？”
许江达忙道：“这便是属下要说的第二件要事了。”
顾安不解：“怎么说？”
许江达道：“属下原本便觉得，那白得志以贱籍之身，以一己之力，一路爬到如此位置，至少也算是个人物，”
“因相好惨遭横死，一时想不开，解散青虎帮，倒是情有可原，”
“但若因此一蹶不振，销声匿迹，属下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
顾安点点头：“是啊，这家伙，就不是个安份之人，他不会甘于寂寞的。”
“六郎英明，正是此理。”
许江达习惯性地拍了个马屁，继续道：“所以属下继续查了下去，”
“发现那白得志虽然解散了青虎帮，但其实帮中骨干，并没有就此散去，”
“那些人，大多都是从白得志发迹之前，就一直聚拢在其手下，从未有变，”
“青虎帮解散后，白得志带着这些人，拜在了当时朔邑一位江湖名宿手下。”
“那人便是当年号称‘铁掌震朔风，义胆天门侠’的韩铁骨，韩老英雄。”
“铁掌震朔风，义胆天门侠？”
顾安重复着这个名号。
他并没有听说过。
他以前接触不到江湖这个层面，如今虽然武道小有所成，却也同样算不上江湖中人。
对江湖根本不了解。
许江达也清楚，便解释道：“这位韩铁骨韩老英雄，早年间行侠仗义，侠踪遍及西北，”
“其人仁心侠行，义薄云天，名望颇重，哦，对了，”
许江达道：“六郎应该知道慈心会？”
顾安点头：“自然，这和慈心会也有关？
心道，果然是够巧，一切都对上了。
许江达道：“韩老英雄正是慈心会上一任帮主。”
“……”
没错了。
许江达叹道：“其实慈心会以前的名声不错，只是韩老英雄过世后，便一日不如一日，”
“说是一泄千里不为过，当年也算西州江湖大派，如今却是上不得台面了。”
“那白得志也不知走了什么机缘，能拜入韩老英雄门下，自韩老英雄过世后，”
“便一直在慈心会中，带着以往青虎帮的一帮骨干，虽不起眼，但也是慈心会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听说，如今慈心会净衣一派，是胡身之掌控，”
“污衣一派，就以白得志手下势力最大。”
对喽。
顾安心中顿时都明了了。
难怪。
白得志那么着急，想要找自己去劫张若之的钱粮。
他或许知道自己相好的死，与张若之有关。
不过，这次钱粮未必是为了报仇。
一些钱粮而已，就算丢了，对张若之来说只是些小麻烦，算不上伤筋动骨。
他的目的，应该是慈心会才对。
顾安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也能猜到，不外乎是帮中派系争斗，争夺权柄那一套。
再次摇摇头。
这小子……真能折腾。
知道了白得志的目的，顾安心中再无疑虑。
自己那批钱粮，也该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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