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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长安急报!

长安城,袁府。

自晁错身死,吴楚乱平,曾经的中大夫、在吴楚乱起后,被朝堂临时任命为奉常的袁盎,便莫名淡出了朝野内外的视野。

——说来也是;

过去这二十多年,袁盎这个人名的出现,往往是和晁错形影不离的。

当然不是因为两个人关系好,而是两个人的关系,差到了能让朝野内外,都搬来瓜子板凳,坐下吃瓜的程度。

没人知道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事交恶、因为什么事结怨;

人们只知道这两个人,几乎就是一块吸铁石的两面。

——晁错不苟言笑,不与人往来;袁盎长袖善舞,故交遍天下。

——晁错铁骨铮铮,极具原则性;袁盎老辣圆滑,凡事好商量。

平日里,二人相见两厌,除了朝仪之上,凡是其中一人走进某间堂室,另一人便会立即起身离开,绝不同席而坐。

朝中有个什么事,也都是其中一人但凡支持,另一人便必定会站出来反对。

而且是支持者越坚定地支持,反对者便会越强烈的反对。

《削藩策》便是如此。

晁错一纸《削藩策》,立志要做汉家的商君,袁盎就站出来,全方位无死角的给天子启分析:诸侯藩王造反,朝堂中央是吃不消的……

虽然说最终,晁错身着朝服而斩于长安东市,几乎完全是天子启个人的考量,但在天子启最终做出决断的过程中,袁盎也绝对没少出力。

推波助澜或许还算不上,但耳边风,却是实实在在没少在天子启身边吹。

晁错死了,袁盎顿感不妙——坏了!

——良弓藏、走狗烹!

不等袁盎想到解局之法,天子启一纸诏书,便让袁盎顶着奉常的职务,以天子使节的身份,去睢阳城外的吴楚叛军大营,劝降吴王刘濞。

没错;

劝降。

跑去吴楚叛军大营,劝降正攻城攻的起劲儿,眼看着就要攻破睢阳,并在事实上成为‘东帝’的刘濞……

“想起那日,刘濞老贼看我的眼神,我就感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

“能从叛军大营逃回来,也实在是祖宗庇佑……”

站在客堂外的瓦檐下,伸出手,感受着春天的暖阳,袁盎的眉宇间,却尽为阵阵阴郁所充斥。

而在袁盎身侧,听闻袁盎这莫名而来的一声感叹,老管家也只苦着脸低下头,又莫名其妙的唉声叹气起来。

“自从逃出叛军大营,又得以返回长安,主君的事,似乎就再也没有一件顺遂得了……”

老管家凄苦一语,也引得袁盎神情恍惚的点下头,又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陛下派我去劝降刘濞,当是没想过我能活着回来。”

“之后,又是册立储君一事,让太后与陛下生了不快。”

“——陛下,从来都不当我是自己人,而是把我当做是太后的臣子;”

“而眼下,册立储君太弟不成,便是太后,都有些责备我没有为梁王出力,更隐隐有些疏离我了……”

说着,袁盎便提起衣袍下摆,就地蹲下身。

伸手捡起身前,那片才刚从屋檐上滑落,当着袁盎的面摔落在地,险些就要掉在袁盎头上的破瓦片。

定定的看着其中一枚较大的碎片,嘴上也沉沉问道:“第几回了?”

“——这样的事,是第几回生在府上了?”

“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来吧。”

闻言,老管家面上再添一分愁苦,语调中,更是隐约带上了些许惊惧。

“最开始,是有客人起夜,于后院失足落进了鱼池中;”

“次日一大早,东厨才从市集上买回来的活鱼,只生个火的功夫便腐烂发臭。”

“再到前夜,厩里的马夜半而惊、昨日清晨,钱氏所生的少君染病夭折;”

“——昨日午后,府上的客人都惊惧而走,连主君送的盘缠都顾不上带走。”

“最后一桩,便是这枚瓦……”

老管家每说一句——甚至是没说一字,袁盎的眉头便皱紧些;

待听到这最后一句,眉头更是紧紧锁起。

捏着岁瓦片起身,又低头注视许久,袁盎终是面呈若水的抬起头。

“备车。”

“我要去趟长陵邑,好生算上一卦。”

“——总觉得这几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而且是极其严重的事……”

鬼神之说,后世固然没什么人相信。

但在如今汉室,鬼神,是得到官方背书的、‘客观存在’的东西。

甚至连后世的神棍,在这个时代都叫‘日者’;

技术好点的日者,更是基本都聚集在奉常的太史衙门,顶着‘国有神棍’的编制。

而这段时日,袁盎在府上的遭遇,也确实是离奇到不得不算上一卦,以寻求心理慰藉的程度了……

“主、主君!”

“车…车马!”

不多时,老管家且惊且惧的折身而返,哼哼唧唧老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袁盎不耐烦地一摆手,示意管家将地上的碎瓦收好,自己要带上,旋即便踏出了府邸正门。

然后,袁盎便看到自己的府邸外,已经里外围了好几圈行人,正冲着自己的马车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沉声一喝,却引得马车周围的仆人吓得身形一颤!

下意识咽口唾沫,愣是头都不回,看都不看袁盎一眼,便呆愣愣的抬起手,食指指向马车下,连接两侧木轮的车辙。

“断、断了!”

“方才,套马的时候还好好的!”

“原来那根老旧了,奴还特地换了根新的!”

“新辙,好端端的新辙,车马刚在府门外停好,便咔嚓一声,断了……”

鼓足勇气,说完这段极具诡异色彩的话,那仆人又狠狠咽了口唾沫,也总算是将目光撒向身侧,茫然朝着车马方向走去的主君袁盎。

——仆人已经盘算好了;

如果袁盎坚持要出门,那自己就算是被活活打死,也绝不陪袁盎走这一遭。

因为在这个时代,车辙断裂,几乎是和后世玉佩破碎同级别的大凶之兆!

其寓意,等同于极其直白的告诉乘车者:莫出行!

行必不归!

类似某人出门前车辙断裂,这人却根本没当回事,最终果然没能平安归来的传说,在天下各地不知凡几;

若只是道听途说,那总还能安慰自己说:许是车辙老旧了吧?

许是口耳相传,话传偏了吧?

又或者,就是幸存者偏差——那些平安归来的人没谁关注,只有那些断了车辙,且刚好没能平安归来的人,才被人们口口相传?

毕竟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基本不亚于探险,指不定遇上个什么事,就是尸骨无存、了无音讯……

但哪怕全世界都不当回事,此刻,正满带着惊恐看向车马的仆人,都绝不会有丝毫迟疑。

——那是杆新辙!

——我亲手换的!

——昨天才刚找木匠新做的!

“主、主君……”

“莫如,改日再去长陵吧?”

车辙在临出门前断裂,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只是个无法验证真伪的传说。

但此刻,事实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眼前,纵是老管家这些年,跟着袁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是一时没了主意。

便见袁盎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在车轮外蹲下身。

将脑袋往下一低,看了看那根错乱断裂的车辙,定定出了神。

府门外,行人越积越多,交谈声越越来越嘈杂。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袁盎才想起几日前,那个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的年轻人……

“其实,我是来杀袁公的!”

···

“只是从关外一路走到长安,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袁丝何等英雄……”

···

“这才来提醒一下袁公:近些时日,务当谨慎些……”

···

回忆着彼时,完全被自己当耳旁风的一番话,袁盎直起脑袋,蹲在车轮前,轻轻蠕动的嘴唇,终未发出一言。

良久,方从车轮前起身,缓缓侧过身,环视其周遭围观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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