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里,贾张氏又在痰盂里窜了两回。
秦淮茹端痰盂出去的时候,隔着窗户,满院都是骂声。
“贾大妈,小七都抓了药回来,还不舍得喝?”
“这一趟趟的,还要不要人出门洗菜洗衣裳做饭?”
“您窜这一天稀也不饿?”
秦淮茹边走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贾张氏自己也实在熬不下去了……
等秦淮茹从胡同口回来,贾张氏压低声音道:“快拿钱给棒梗送给那小短命鬼……”
秦淮茹只能迟疑着掏了五块钱出来。
今儿这一天闹的,就连肥皂也洗没了……
这个月还不知道怎么过得下去……
棒梗站在耳房门外:“小七叔,小七叔,我奶奶拿钱了!”
姜岐连门都没开。
“棒梗,你是个好孩子,怎么又学你奶奶撒谎?”
“撒谎可是要长长鼻子的!”
“回去让你奶奶拿钱,不然没药。”
棒梗没法子,只能又回西厢房。
还算没傻透,知道将钱还给秦淮茹。
“奶奶,小七叔说钱是妈妈的,不要。”
“要您拿钱才肯给药。”
贾张氏蜡黄的脸更白了些……
“都去外头等着……谁都不许进来……”
扶着炕沿颤颤巍巍去拿钱。
这個时候了,她还没忘记防着秦淮茹……
当然,她也没裤子穿了……
满中院里的人听见姜岐折腾贾张氏,都在心里暗乐。
院子里味太大,没人出来,窗户上全是一片吃瓜群众的脑袋影子。
贾张氏拿了钱躺回炕上。
“棒梗,快去……”
姜岐这才打开门问道:“棒梗,你奶奶出冷汗没有?”
棒梗摇摇头:“没出冷汗,盖着被子呢。”
姜岐一包药放在棒梗手上。
“去吧。”
“让你妈妈煎药,等放凉了再给奶奶喝。”
棒梗回去说了,秦淮茹连忙去借药锅煎药。
老四九城规矩药锅只借不还,如今在前院三大妈屋里。
等秦淮茹借了药锅回来,贾张氏正问棒梗。
“五块钱不是连方带药……”
“方子呢?去拿来啊……”
棒梗不耐烦了:“您又不识字,问方子做什么!”
“我才不去!”
“人家小七叔也没说要给您!”
说着“蹬蹬蹬”跑了出去!
这屋里又是药气,又是屎气,他实在受不了了。
姜岐听得在耳房里呲牙一乐!
该!
这对祖孙离心离德才好!
贾张氏下回再嘴贱,可就不是窜一天稀那么简单。
秦淮茹将药煎了,等凉了才给喂给贾张氏喝。
叶清灵的医术还真不是盖的,一副药下去,巴豆毒性立解!
贾张氏终于消停了下来。
姜岐暗笑,这就是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
还是要少了点,下回贾张氏再犯毛病,一律跟易中海看齐!
秦淮茹也长长舒了口气。
拔下几根端午留下来的干艾草熏屋子。
又将整个中院都熏了一遍。
这举动倒给她带来了几分赞誉,无他,这一天院子里的空气就没清新过。
此时中院的人才纷纷从屋子里出来,该生炉子的生炉子,该洗菜的洗菜,该热窝头的热窝头。
恢复了往日喧嚣。
姜岐推着自行车哈哈笑着出了门,自回寿比胡同不提。
次日清晨,秋雨初停。
姜岐大清早从西山回来,拿了一把鲜面条去后院给聋老太太做早饭。
酱肘子还在后罩房,只要下鲜面条就好。
姜岐问道:“老太太,今儿什么时候出门?”
“我请了一上午假。”
聋老太太愁眉不展:“等吃了早饭就去……”
姜岐道:“行。”
吃完早饭,姜岐先将自行车推去大门口。
这院里好几道门槛,不便出入。
叫住准备去上学的闫解矿:“帮小七哥看好自行车,这两毛钱就是你的。”
“我去后院背老太太出来。”
闫阜贵那家风,孩子们手里哪里有零花钱?
将小胸脯拍得“砰砰”响!
“小七哥,您放心,我保证看得死死的!”
“连眼睛珠子都不动!”
姜岐哈哈一笑,将两毛钱放在闫解矿手里。
闫解矿拿着两毛钱,开心的手都在打颤,当真蹲在自行车前一动不动。
不多时姜岐背着聋老太太出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姜岐道:“老太太,您手抓着这也成,扶着我的腰也成,千万坐稳了。”
聋老太太轻轻点头:“嗯。”
这两日她心事重重,不愿意说话。
离开南锣鼓巷,姜岐才回头问道:“老太太,您指个方向,说个地名也成。”
聋老太太语意沉沉地道:“去感化胡同7号……”
姜岐轻轻打了个寒噤。
感化胡同在宣武门外,民国时期曾是刑场……
曾经杀得血浪滔天,人头滚滚的地方……
聋老太太怎么想着要去那?
感化胡同7号也是个大杂院。
不过比姜岐跟聋老太太住的南锣鼓巷95号院要差得太远。
最多不过中院大小的院子,满满当当挤了几十号人。
倒座南房里,静静躺着一位面带死气的老人。
屋子杂乱不堪,充满腐朽难闻的味道。
姜岐好容易才翻出一张凳子,让聋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您坐。”
聋老太太轻声道:“小七,你出去等等,这屋子里味道不好。”
姜岐知道聋老太太是跟人有话说,出了倒座房。
横竖在他的暗夜蝙蝠之耳里,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不在里面没区别。
聋老太太看着死气沉沉的老人,眼圈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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