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救过她的命,她想以身相许,可李贤不喜欢,她虽然自认为自己不丑,哪怕比起李贤目前唯一的女人,也就是贺兰敏之的遗孀杨氏,也丝毫不差。
当然,若论家世,河东柳氏可比不上弘农杨氏。
若不能以身相许,那就铭记于心,不求来世,今生今世当牛作马。
柳月儿转身望着柳如烟道:“把咱们商号的马车,全部换了……”
“为什么?我们有三百多辆马车,可是今年刚刚打造的,用了还不到一年!”
“不要问为什么,去做就行了!”
柳月儿顿了一顿道:“明月楼那边,有没有新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据说太子那边现在安分了不少!”
柳月儿微微皱起眉头:“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样子,太子准备咬雍王?”
柳如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
李贤回去的途中,看到长安城外城的渭河的冰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婴儿的尸体,这些婴儿大都是女婴。
李贤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他记得一篇课文《回忆我的母亲》:“母亲一共生了十三个孩子,无法全部养活,只留来八个,以后生下来的被迫溺死了!”
这是旧中国时代的悲剧,因为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也没有避孕的技术和手段,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亲手溺死。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多残忍的事情?
可现在是残酷的,人命就是如此贱,贱如蝼蚁,贱如草芥……
李贤瞬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始奋笔疾书,他为了写这份奏折,把手都磨出了水泡。
杨盈秀看着李贤手上磨出来的水泡,一脸心疼:“六郎,你这是何苦呢?”
“这算是什么苦!”
李贤不以为然地道:“我现在只是在做我能做的!”
李贤其实并不想要太子李弘去争什么,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李贤非常清楚,李弘来不及当皇帝,必然暴毙。
对于李弘的死因,也有人说是武则天暗杀,也有人说是遗传疾病,李贤现在也不知道原因,需要再等四年,才能看到分晓。
没有来到大唐之时,李贤以为大唐就像诗歌里的大唐,四夷臣服,万邦来朝,百姓富足,生活安康。
可是当李贤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平静的大唐,早已如同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会土崩瓦解。
这并不是李贤杞人忧天,而是事实。随着关中逃户越来越多,府兵越来越少,大唐的根基在动摇,偏偏李治重用山东贵族集团,山东贵族集团为了推动朝廷迁都洛阳,不停地当推手,摧毁关中的根基。
李贤这段时间让李善暗中去调查关中的耕地和水渠情况,得到结果不容乐观,关中的很多沟渠,看似完好,实则失去了功能,如果关中下暴雨,肯定会酿成洪涝灾害,如果干旱,必然受灾。
这是人为地截断了原本修缮的沟渠,有的更蠢的是,把沟渠推平,变成了良田,怪不得高宗要带着文武百官前往洛阳就食,因为关中的根基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想要在大唐搞税制改革,势必要得罪无数人,得罪无数权贵和门阀,而且他会距离那个位置遥遥无期,甚至自断前程。
可是,在李贤闭上眼睛,脑袋里满是那些婴儿的尸体,苍白的皮肤,黑洞洞的眼睛,稚嫩的小手……
李贤望着杨盈秀道:“这些孩子当死吗?”
杨盈秀摇摇头道:“不当死,可是他们死了!”
“是啊!”
李贤无力地叹了口气道:“他们死了,不当死的人死了,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没有来得及看看大唐的万里河山,他们就这样死了,被他们的亲生父母残忍地杀死了,可是他们父母真想杀死他们吗?不……”
李贤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们的父母是无奈的,杀死他们的真正凶手是大唐,是这个该死的世道,只有天下长治久安,刑法规矩,吏治清明,才能四海太平,长治久安!”
杨盈秀喃喃地道:“六郎,你的想法没错,可何必急于一时?将来你登上大宝,就可以大刀阔斧……”
李贤一脸认真地道:“让不当死之人可以不死;让农夫可以安心地耕种土地,让匠人可以安心地打造物件;让商贾可以安心地买卖交易,让士大夫可以安心地读书崇礼作乐……一点都不复杂,那是实实在在的理想,关系到每一个人的起居生计,无分士农工商,无论良贱贵庶……”
杨盈秀淡淡一笑道:“能实现吗?”
李贤摇摇头道:“很难实现,但是什么都不做,永远不可能实现,只要去做,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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