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裴行俭呢?”
戴至德哆嗦着道:“回……回禀陛下,裴行俭自知罪无可赦,自带枷锁,在甘露门外待罪……”
大唐的制度是举荐连带责任制,郭待封是受裴行俭举荐,成为提拔升官至左豹韬卫将军,现在郭待封不遵守将令,擅自出击,被吐蕃伏击,损兵折将,丢弃全军辎重和粮草,他有罪,裴行俭这个举荐人也同样有罪。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大殿上大臣们的脸色。
戴至德扭头看向阎立本,此时的阎立本闭着眼睛,仿佛大殿上的事情和他没有半分干系,他是擅长画画的文臣,在政治上一辈子没有什么建树,朝中大事自然跟他无关。
秦浩信来到皇帝李治跟前道:“陛下,这是裴行俭的请罪表章。”
他手中捧着一份表章,递给了李治。
李治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郝宗成的表章:“戴令公,裴行俭该当如何处置??”
戴至德浑身机灵了一下朗声道:“陛下,大非岭之败,郭待封丧师辱国,罪无可赦,只是如今王师新败,内情不明,当下大理寺狱,并刑部、御史台一体勘问明白,将其罪责昭告天下,明正典刑,裴行俭身为吏部侍郎,识人不明,当负连带责任……”
李治帝冷然一笑道:“戴令公,朕将政事堂之事托付与你,如今五万大军抛尸塞外,一句勘问明白,就是你对朕的交代吗?”
戴至德深吸了一口气,解开带子,将头上的梁冠摘下,跪伏在地道:“老臣身为宰相,不能抚定四夷,贻君父之忧,臣有罪!”
李治望着跪伏在地的戴至德,眼睛里浮现出犹疑之色,他倒是想趁机拿下戴至德的相位,可问题是,戴至德去相位容易,可谁能接任他的位置?
姜恪抬起眼睛,望着跪伏在地的戴至德,又转过头,看了看阎立本。
看着戴至德倒霉,关陇出身的官员们,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的机会,只是非常可惜,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李治眼中。
李治在心中暗恨:“一群上不了席面的狗东西!”
阎立本依然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李治愤愤地道:“王师大败,胡虏寇边,你戴至德辞了官,吐蕃就退兵了?戴令公,你这是要挟于朕吗?”
戴至德叩头道:“臣不敢!”
李治转过头望着姜恪道:“姜相!”
姜恪陡然睁开了双眼,眼眸之中神光四射,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李治道:“你怎么说?”
姜恪缓缓开口:“河湟若失,河西危如累卵,眼下最紧要的,是河西的防务,亟待整顿,勿要使吐蕃骑兵不越过边墙,调关中之兵西进,填充河西防线;岭南、剑南方面,更要加强兵备,以防吐蕃两路夹击,合兵袭扰京师……”
李治点了点头:,非常满意地道:“这才是谋国之言!”
李治转过头望着戴至德道:“戴至德,听到了没有?你是朕的宰相,国家有了事情,就想着撂挑子,岂是忠臣所为?”
戴至德长长出了一口气,答道:“启禀陛下,关中诸府,兵备甲杖诸事,上殿之前,臣已经交代了下去,只需陛下诏令一下,关中援军,便可日夜兼程西进,半个月内,当可支撑起河西防务!”
李治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与左相,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当此国难,更要同舟共济,明白么?”
戴至德:“臣明白!”
李治:“传旨,吏部侍郎裴行俭识人不明,严重渎职,罢吏部侍郎,右迁为凉州大都督府司马,限五天日到任,不得延误!”
裴行俭从正四品上阶吏部侍郎,迁至凉州大都督府司马,从四品下阶,算是降了三级。
甘露殿外的裴行俭反而松了口气,大声道:“臣奉诏!”
李治顿了顿,转过头望着姜恪道:“姜卿!”
姜恪上前:“臣在!”
李治道:“你代朕去探望乐城郡公(刘仁轨)!”
听到这话,戴至德眉棱骨不由得一动,心中暗道:“这是要启用刘仁轨?”
姜恪道:“臣奉诏!”
他顿了一顿道:“河西那边!”
李治淡淡笑道:“六郎在,凉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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