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大厅之内。
“老身已经将话语转述完了……妖族人人得而诛之,妖族祸患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陛下还是与陆大人细细考虑一下如何?”
“无论此前有何恩怨,但毕竟大玄与贵国并非敌人。”
灰袍老者话语道尽,低垂眼帘不再去看其余二人,而是恭敬的起身告退。
此地只余下元帝与陆青山师兄弟二人,就连那位似乎六境的老宦官,也被支走了。
精致小楼之内,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空中弥漫的只有不发一言的沉默。
这位三十余年前才算真正踏入这座皇城的皇帝,威严的面容随着人影的散去也逐渐变得怔然了起来,目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景。
当初与陆青山一同随师父修行,陆青山是师兄,修的是术。
他当时还年轻,是身份尊贵但却性格顽劣的世子,无需在意修行,修的是兵法谋略。
此外还有一人……修的是技,或者说是最为古朴毫无花哨的武道。
那时三人年幼,并不在意身份差别,彼此交好。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主位之上的那位元帝,轻轻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口饮尽,似乎毫不在意的道。
“师兄,他说的是真的么?”
“你身上的情况……究竟如何?”
始终沉静不发一言的陆青山此刻微微转头,目光平静的望向上方,望向自己那位认识了许多年的师弟。
话音平稳,神色淡然。
“你怕了?”
元帝那张往日里满是威严的面容上,此刻显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微微一愣,但随即猛然一拍桌案,眼中流露出丝毫不掩饰的愤怒。
“朕会怕?当初朕独自一人,身边只余八十骑都不曾惧过,朕怕什么?”
没人知道这么几十年前,一位当初的边境藩王,是背负了多少压力,如何一念之下做出抉择,面对当时的宗门天下,面对自己的那位仍高居皇位之上数倍乃至十倍于自己兵力的侄子,悍然起兵的。
虽说后来有陆青山为其出谋划策,但战争就是战争,智慧谋略永远只是一部分,再好的良策也终是要人去亲自实施,并非动动嘴皮子便能坐看风起云涌。
动辄数万,乃至数十万上百万的军团作战千里奔袭,很多都是这位如今身处高位的元帝亲自指挥。
那并非俗世的军队,而是拥有修行者结成的军阵。
世人都说剑宗山下陆青山与那位剑宗宗主的一战才算打碎了宗门联军的幻想,但其实不然。
真正的最后一场决战,是他亲自位于帅台之上,横旗指挥七天七夜方才啃下那最后的胜利,此后才有了剑宗那场看似破釜沉舟流传悠久,但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的对决。
若不真正见血,谁跟你谈?
可是,明明当初面对数十倍于自身的军队,明明最为落魄时军队分崩离析,身旁只有八十余骑伴身败走,都未曾有过畏惧,心中最多只有不甘与懊恼,但如今为什么……
元帝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他仿若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后仰,目光望着楼宇内的精致花纹雕刻,轻声道。
“是啊,朕怕了,朕告诉你,我怕的是什么。”
“朕怕你这跟我走了几乎一辈子的师兄去死。”
陆青山缄默的面容上终于是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轻轻摇头再点头,似乎是否认,又似乎是肯定。
目光并未看向自己那位师弟,而是望向那敞开的大门,门外是一片春暖花开的大好风光。
但他好像看的不是这些于新春之中绽放的风景,而是望向远方,望向更远的地方。
天衍,能推衍天机。
可天衍究竟能看到多远呢?
陆青山收回目光,语调温和。
“你信我么?”
“信。”
“此事我早有预料,一如当初就好。”
元帝微微眯起眼,眼眸之中威严与信心俱现,一如当初。
是了,只要自己与师兄在一起,何事不能解决?
轰隆隆……
门外突然泛起了沉闷的雷响。
这正是春日,本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暗沉了下来,先是细密如线的雨丝轻轻随风漂泊,紧接着化为豆大的雨滴,再到瓢泼大雨,雷声阵阵,春暖还寒。
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
“打雷了……对了,今日是惊蛰。”主位之上的元帝望着窗外,目光有些微微发散。
雷声不断。
但随即,元帝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这雷声,似乎并非天空之上传来的。
他蓦然起身,望向脚下,望向传来极其细微颤抖的地面。
“是洛河。”陆青山平淡道。
洛河由洛水汇聚而成,吸纳了大炎这片土地上历代大神通修士死后的一抹神韵,供与后人参悟。
洛河如何而来无人知晓,但自古以来便一直存在,最初之众人不解时也曾忌惮这有些诡异的事物,因为洛水并非俗世流淌的河水,而是从地脉之中突兀而来。
修行者靠的近了,还能感受到其内的那些已故神魂,只当这是那本不该存在的地府中涌现出的邪异之物,吓得疯狂出手,但却伤不到那些已死之人的神魂分毫。
但事后发现这洛河并无任何害处,反而如同福泽大炎这片土地的大树,其上掉落的一片片落叶化为了供后人参悟的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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