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太后的病还未好,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精神,半躺在软榻上,微微闭着美目,憔悴的惹人怜爱,完全没了平时的高贵冷漠,倒是像极了一个小娇妻。
“母后,该喝药了。”朱祁镇端着药碗上前。
他没来由的想起了那句‘大郎该喝药了’,要不心一横,把这美艳太后毒死算了?若是那样,英国公定然会跳出来,不要命的说出实情。皇帝把太后毒杀了,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朕是假的了。
“本宫不喝。”太后扭过头,像个孩子似的苦着那俏脸,“这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呀。”朱祁镇开始哄,声音轻柔,“不吃药,身体怎么好起来?母后,你可是还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办,朕也需要你。”
太后抬头看来,虽然在病中,她那双眸子也是极为清冷:“喝就喝!”
朱祁镇亲手喂她,他倒是没有多想。太后表情却有些尴尬不自然,那双清冷的眸子很快便是绷不住了,轻咬着嘴唇:“叫双喜来喂。”
“那怎么行,这么展示儿子孝心的机会。”朱祁镇挑挑眉,“来,乖,张口。”
太后撅了撅嘴,明媚的眸子之中,不满之意几乎要溢出。不过,她还是乖乖张口,朱祁镇拿起勺子就灌。
“咳咳,你想呛死我?”太后怒瞪。
“你不是怕苦么?大口喝,几下就完事。”朱祁镇连续拿勺子灌。
太后终于喝完,嘴角上满是药水珠。朱祁镇拿起一旁的手帕,给她小心擦掉。隔得太近,两人抬眼间,目光相视。
太后那成熟秀美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白皙的肌肤迅速弥漫上了一层红霞。
“朕走了,明日再来。”朱祁镇起身。
他走出坤宁宫,一阵寒秋的冷风吹过,他清醒了不少。
特么,迟早把持不住!
不对,现在就把持不住了。
已经是暮色四合,他急匆匆来到了皇后的寝宫。皇后看到他,十分意外:“陛下,没有通知臣妾今夜侍寝啊。”
朱祁镇管不了那么多了,饿狼扑食一般冲了过去。
皇后双手轻撑于窗台之上,扬起那张秀丽无双、娇俏可人的脸蛋儿,脸颊上染着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晕。她微微轻咬着嘴唇,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媚眼如丝,眼神迷离而深邃,唯有一丝清明勉强支撑着。
“陛下,臣妾上次说的,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
“臣妾的命,现在都系在陛下你身上了。”
“一条绳上的蚂蚱嘛,朕知道,所以,你要听朕的话,来,转过身来。”
“臣妾会帮你监视太后的。”
……
寒秋已至。
天空高远而清澈,偶尔有几朵薄云悠然飘过,却遮不住那越发显得清冷的日光。街巷间,落叶纷飞,它们在秋风中轻轻飘落,铺满了青石古道,踏上去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寂寥。
城墙上的青苔在这季节里似乎也变得更加深沉,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护城河的水面泛起层层细碎的波纹,倒映着两岸稀疏的柳影,显得格外清冷。偶尔,一两只迟归的雁阵划破长空,留下几声凄厉的鸣叫,更添几分秋日的哀愁。
市井之中,行人的步伐似乎也因这寒秋而变得匆匆,大家都裹紧了衣衫,面庞上带着几分寒意。商铺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叫卖,却再也难掩这季节的萧瑟。
朱祁镇微服出宫,手里拿着一个烧饼边走边啃。经过一个客栈前,看到许多学子要么窝在廊下,要么蹲在门下,手里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的读。
恩科在即,这些都是来自各地的考生。其中一些寒门子弟,没有多余的钱,要不起炭火,只能边走动边读书了,以此抵御寒冷。有钱人家的考生,这会儿肯定在房中烤着火,看着书呢。
廊下有一少年,读书声格外洪亮。他左右的人都被他影响了,无语的劝他声音能不能小点,吵死人了。
朱祁镇看那少年面容俊朗,眼神清澈,上前笑问:“少年,你也是来赶考的?”
那少年点头:“正是!”
“你中举人了?”朱祁镇一脸不信,“你才多大啊。”
少年眼中满是傲气,还没回答,他身旁的一个人抢先道:“兄台,那你就小看他了,他是西浒李东阳,能作径尺大的书法,乃是神童,十三岁就中了举人。”
李东阳?
这货不是后来朱厚照时期的内阁首辅么?是个人才,当然也有人说他依附大太监刘瑾。
“才子啊,来来,坐下聊聊,我请大家喝酒。”朱祁镇挥手。
他是很愿意和年轻学子们交流的。
……
朱祁镇从客栈出来,看到锦衣卫指挥使石彪在路口等着。他朝着石彪使了个眼色,边走边道:“里面那个叫李东阳的,你派人看着点。”
“是。”石彪颔首,“陛下,这次来参加恩科的学子,臣给你删选了下,到时候给你个名单,都是能用之才。”
朱祁镇满意的点头。
在这之前,他就吩咐过石彪了,对来参加恩科的学子,调查他们的过往,选一些可用之人。新政要彻底推行,靠一个刘定之是不够的。
“陛下,张鼎的案子基本清楚了。”石彪继续禀报,“他夫人说张鼎在河南,受京城某个大佬的命令,搞一个小内库,暗吞朝廷赋税。张鼎生前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自己主动死,保全娘子,二是给自己娘子留下保命符。没想到,他娘子这么刚烈,一定要为夫报仇,把事情都抖落了出来。陛下,关于小内库,要不要在朝堂上公开爆出来?”
朱祁镇沉思片刻,点头:“好,明日早朝,就由都察院都御史杨善上奏吧。是该让搞小内库那些人害怕了。”
“遵旨。”石彪领命。
“滚吧,朕一个人再溜达溜达。闷在宫里,朕迟早闷出病来。”朱祁镇挥手。
石彪一笑,麻溜的走了。
朱祁镇一个人独自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看秋风扫落叶。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真实,在皇宫中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
……
不知不觉来到城楼之下,他望着这寒秋的城头,听着瑟瑟秋风,一股巨大的悲伤毫无征兆的涌出。
他扶着城墙,蹲了下来,双手搓了把脸,也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他想起了很多人:京城守卫战时,一起冲杀的将士;去灾区时,看到的灾民;来到这个世界,杀的第一个人;甚至想起了前世的亲人。
“年轻人,哭什么?”一个白发老卒走了过来,把手中的酒葫芦抛给他道,“喝一口,暖暖身子。年轻人,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朱祁镇接过那酒葫芦,举起了豪饮了一口,那酒够劲道,瞬间感觉心窝子都燃烧起来了。他抛回给老卒,笑道:“多谢老伯,你这把年纪,还在这守城?”
白发老卒摇头一笑:“老夫孑然一身,就跟我那当了都督同知的小兵要了个差事,来帮陛下看城门。”
“吹牛吧?你的兵都是都督同知了?”朱祁镇不相信的样子。
“那可不!”老卒似乎来了兴致,挨着朱祁镇蹲下,叹道,“想当年,老夫跟着先帝远征漠北,那也是立过功的。如今午夜梦回,袍泽们被草原蛮子砍下头颅的瞬间,历历在目;敌军铁骑的马蹄声,时刻在耳畔回响。”
朱祁镇收起玩笑神色,对于老卒,他都会保持尊敬,不过,嘴上是打趣道:“老伯,那你后来混的不咋地,不然,怎么还会孑然一身呢?”
白发老卒乐呵呵一笑:“用命换战功,的确没啥了不起。老夫那一代,可出了不少名将。当然,最强的还是先帝。你是不知道啊,漠北之战,先帝身批太宗皇帝传下的战甲,亲自敲响战鼓,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讲到这些,老卒面色自豪,眼中含泪。他举起酒葫芦猛饮了好几口,接着道:“那年我听说当今陛下兵败土木堡,老夫气啊,气得几天不合眼。后来,瓦剌也先兵临城下,听说陛下身先士卒,斩杀敌将,把也先赶回了草原。老夫又高兴,喝了一壶好酒。先帝的儿子,不是孬种。”
朱祁镇面色古怪,心想先帝的亲儿子,就是个孬种。
“老伯,所以你就为陛下来守城门了?”他问。
“不是因为这个,大明的皇帝善战,本就应该。”老卒又喝一口酒道,“老夫听说陛下在推行新政,河南的老袍泽给我来信了,他高兴啊。老夫也终于知道什么是新政了,可那些狗日的读书人,就知道瞎掰扯,诋毁陛下。老夫要年轻些,非得扇掉他们满嘴的牙不可。老夫一个落魄老卒,是帮不了陛下了,那就为陛下守城门吧。只盼着陛下,把新政推行到整个大明。”
朱祁镇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卒,听着他那简单的愿望,眼眶湿润了:“老伯,一定会的。”
……
回到皇宫时,已经是黄昏。
朱祁镇直接来到了坤宁宫,进到大殿上,看到太后在浇花。一袭素雅长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漆黑的长发垂落,双目清雅冷淡。
这是病好了?不管好不好,朱祁镇都需要表达关心。他紧张的上前,一把抓过太后手中的瓢,气冲冲道:“怎么出来吹风?病未痊愈,尤其不能吹风。”
“本宫……就是觉得闷。”太后被他气势镇住了。
“闷?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这都不知道?这会儿吹风,明天肯定加重病情。”朱祁镇怒瞪。
原本太后感受到了关心,可一听到‘一把年纪’四个字,双目瞬间如刀:“要你管?今天坤宁宫没你的饭,你回你乾清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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