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彪带着那剩下五十来个锦衣卫,端着酒杯来到朱祁镇面前,躬身一拜:“陛下,臣等敬你一杯酒,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陛下一句话,臣等万死不辞!”
“屁话!”朱祁镇举着酒杯,面色沉痛,“朕不希望你们赴死,好死不如懒活着。石彪,这次死去的兄弟,都记好了,回去后,抚恤他们的家人。”
“都记着呢!”石彪眼中湿润,嘴角抽了抽,“为陛下你挡一箭的小石头,断气前,还很得意。那小子,到了地下,估计还跟其他兄弟吹牛呢!”
朱祁镇把杯中酒洒下:“我们先敬他们!”
这一战,不光光是这些追随朱祁镇的锦衣卫,全军上下,都崇敬皇帝陛下。
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差点斩杀瓦剌大汗也先。
如此英勇的陛下,足以让他们自豪。
……
翌日,大军班师回朝,然归心似箭之情却已不再迫切。
朱祁镇拒绝了舒适的马车,选择了骑马而行。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仿佛每前进一步,心头就添上一块巨石。
也先大军的铁蹄南下,如狂风扫过,所到之处,百姓家园沦为废墟,财物被抢掠一空。
加之今年天灾连连,旱涝相继,农作物枯萎,生计无以为继,这一路下来,是满目疮痍,凄凉异常。沿途村落,不说十室九空,偶有炊烟袅袅升起,也是稀疏零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无奈。
路过一个村子,一个牧童骑着青牛唱着一首歌谣: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
“不是有军户么?怎么还会要百姓从军?”朱祁镇问。
“陛下,这些念卫所军大量逃亡,朝廷不得不从百姓中征召。”石亨回答。
朱祁镇哼一声。
原本朱元璋那一套把人世世代代定死的户籍职业制,就不合理。
“朕这一路,碰到不少流民。”朱祁镇皱眉,“他们怎么不回去耕地?”
“这……”石亨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就说!”朱祁镇瞪眼。
石亨面色纠结了一会儿,而后摊手道:
“陛下,臣说了,你可别怪罪,他们是没有地了,可不变成流民?”
“哎,从仁宗爷开始建仁寿宫庄、清宁宫庄、未央宫庄等起,许多土地归皇家。那下面许多王爷、文武百官纷纷效仿,大量兼并土地。他们公然抢夺民田,或将百姓耕作后的熟地指为荒地报审下来,或以低价强行购买,导致百姓土地被大量掠夺。”
“正统元年十月统计,宦官外戚所占的田地就达到了六万多亩。正统五年,根据户部调查,各地藩王占据了百姓的田地达到了一万多亩。”
“还有,这些年天灾不断,更是血上加霜,百姓吃不上饭啊,被那些人低价卖走了土地。”
朱祁镇听着,眉头皱起。
这特么是个烂摊子啊,败家就是容易,仁宣之治才过去多少年,就堕落成这样了?
三杨死后,正统皇帝亲政,从宠信王振开始,大明的危局就注定了。
“我特么该怎么整?”朱祁镇心中嘀咕,“都做皇帝了,还不得潇洒?这些事关我屁事?老子这假皇帝还不知道能做多久呢。”
他目光扫过,尽是满目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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