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炮齐鸣的剧烈响动,不仅让城墙上的雪花飞起,也让城墙外立面的冰霜脱落飞起。
饶是城墙两端连接的山体之上,也是树木冰霜脱落。
冬眠不深的蛇虫被这剧烈的响动吵醒,在山上待食的秃鹫,也突然就变得活跃了起来。
可不论它们是原地扑腾翅膀啸叫,还是飞上天啸叫,比起这剧烈的炮响,也等同于不存在。
秃鹫们锐利的眼睛里,
城墙之上一字排开且仰角不一的百门大炮,依旧像是一条由黑点组成的规律波浪线,而它们打出去的火红炮弹,也依旧在天上划出高差不一的抛物线。
不仅是百炮齐鸣,还有直线向前且速度极快的三十支形如标枪的巨型箭矢,箭头两端还绑扎着两个不大的火油罐子。
也就在此刻,
距离石墙迷宫阵最外大石墙两百步的北元炮阵,也完成了试射调整,即将开始他们的八百炮阵齐轰。
只是已经飞过高点,开始向他们砸去的炮弹,给不了他们点火发射的时间了。
“怎么可能?”
“齐王殿下不是说中门没有大炮吗?”
“......”
不等他们发出更多的惊叹,也就在他们刚刚反应过来,开始抱头鼠窜之时,百枚产自雁门兵工厂的开花炸弹,就相当精准的在他们的炮阵之中炸开了花。
就城墙上的雁门守军而言,他们看到的不只是接连不断的火光四射,还有雪花飞溅,水汽弥漫,绿草翻飞,泥土飞扬,胳膊腿满天飞!
当然,更为明显也更让将士们高兴的,还是北元的闸口铜铳(元朝大炮),飞起一丈高,然后又摔在地上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一座被炸飞的闸口铜铳,那刻有【至顺三年二月吉日寇第叁佰山】铭文的一面,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折射了一点光。
可紧接着,那一面就重重的砸进了土里,再也看不到一个铭文大字。
与此同时,被巨型箭矢送来的火油罐子,大部分都击中了他们的弹药堆码箱子。
火油分拣在弹药箱上,然后又被飞溅的火星点燃,剧烈的爆响再次接连不断的响起。
木箱碎屑变成了四散飞溅的‘飞镖暗器’,肆意击杀着光着膀子,还抱头鼠窜的北元炮兵。
城墙之上,又是一轮百炮齐鸣,弓弩巨箭也又带着火油罐子袭来!
如此重复三次之后,大炮不轰了,弓弩床也不射了!
只因为,没有再浪费炮弹和巨箭的必要了!
天上盘旋的秃鹫眼里,
这尽是白雪的苍茫草原之上,直接就出现了一条冒着黑烟与热气的黑色隔离线!
这条宽达二百步的黑色隔离线,距离城墙一千二百步,距离石墙迷宫阵最外大石墙仅二百步。
而就在不久之前,这条遍布变形铜管与尸体胳膊腿,还在不断冒黑烟与热气的黑色隔离线,就是北元的炮阵!
由八百门元朝大炮组成的炮阵,再加上大炮边上的弹药箱与炮兵,看起来还真的是非常的威武!
朱元璋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这一幕,任由风雪吹的自己披风翻飞,但他的脸却没有了该有的冰刀割裂之感。
因为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果当年元朝用这种规模的炮阵,打咱的红巾军,咱能有办法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给他炸成这样吗?”
朱元璋扪心自问至此,又立马降低标准:“咱能打得赢吗?”
最后,他又降低标准道:“咱能坚守防线多久,咱能抗多久?”
再次回想他那个时候的兵员以及装备条件,一个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答案,他又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
他很想要雁门兵工厂的兵工技术,但他也知道,相比于这些死的技术,创造这些技术的人才是最为珍贵了。
况且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只要让这个人死心塌地的给他朱元璋干一辈子,他现在所看到的所有技术,都会变成小菜一碟!
人是会进步的,二十岁就有这样的成就,三四十岁乃至于五六十岁不得取得更大的成就?
朱元璋坚定,那时候的叶青一定会取得他现在根本不敢想象的成就。
就算他朱元璋见不到这一天的到来,他的好大儿朱标,也就是大明朝的第二位皇帝,也一定可以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都必须是他叶青死心塌地的给他干一辈子。
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他叶青越厉害可就越危险了!
可就他叶青目前的表现来看,真就是稍微一想就头痛,什么欺君之罪,什么大不敬之罪,真就是一天吃三顿饭,他就要犯三次!
就这还是他朱元璋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可想而知,叶青背着他朱元璋,又会怎样的大逆不道?
只要稍微那么一琢磨,就可以想到叶青面对百姓之时,双手叉腰还嚣张至极的‘公开演讲’。
譬如:“皇帝只能让你们勉强饿不死,我叶青却可以让你们吃得红光满面!”
这样的比喻,叶青不是没有打过,甚至还大方的承认,他常期打这样的比喻。
朱元璋一想到这里,眉头就皱成了一堆!
不错,
就雁门县这一亩三分地来说,这样的比喻也确实是铁打的事实,可这样的比喻能明着说出来吗?
简直就是一个目无君父,且把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的混蛋!
但转念一想,叶青也不是完全的大逆不道。
他也曾对百姓说过,皇帝虽然没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但他提出‘驱逐胡虏,恢复华夏,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四个目标,且已经做到了前三个目标。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觉得叶青并没有把他一黑到底,反而相当的实事求是,该夸的地方是一点都不落下!
可是那些可以明明不用说出来的话,他叶青也铆足了劲往外说呀!
就比如他阴谋弄死小明王这件事,这就是一件基本上满朝文武都知道,但却没人敢明说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最起码在他朱元璋死之前,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见光。
可他叶青倒好,和郭老爷刚认识不久,就直接把这件事大声的说出来,真就像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样!
一想到叶青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口才,他又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叶青除之而后快!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奇才的份上,他叶青坟头草都那么老高了!
可也正因为他叶青是个千年不遇的奇才,朱元璋又实在是舍不得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朱元璋也是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罢!”
“战事之后,咱就等着看你这个大贪官怎么上农税了,你可千万别在这上面犯事啊!”
“只要你如实上农税,咱就让你的脑袋,在你脖子上暂时多放一会儿!”
“......”
也就在朱元璋打定这么个主意之时,李将军便笑着大声道:“传本将军令,用旗语回报战果。”
“王保保的大炮和炮兵,全都没了!”
李将军话音一落,不论是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城下列阵的士兵,都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与此同时,北元炮兵未发一炮就全军覆没的战果,也传达到了北元的帅帐之中。
帅帐之内,烛光之下,
又是十几个身披皮甲,腰别弯刀,由部落首领头人担任的将领,虎视眈眈的看着王保保。
浓郁的火药味,充斥着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帅帐。
饶是除了王保保之外,就最能打的乃儿不花,看着十几个手按刀柄的将领,也是握着刀柄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汗。
相比于站在身边的乃儿不花,王保保却是一脸平静。
“扩廓帖木儿,你要记住,你是伯也台部落的扩廓帖木儿,不仅仅是出生在光州固始县的王保保!”
“我们现在怀疑你,就是在暗通朱皇帝,你首战害得我们三万部众惨死,今天上午又是四万部众惨死,下午败光了我们所有的火器!”
“就是,我们怎么就相信了你这个,亲妹妹嫁给朱皇帝儿子的大明皇亲国戚!”
“......”
王保保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的听着这些人的怀疑和谩骂。
因为他知道,确实是他失误了!
现在想来,他只觉得自己上了叶青的当!
起初,他因为叶青的政绩,以及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就把那没见过面的叶大人,想得高深又神秘。
以至于他又是分兵又是各种深思熟虑的,以至于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还把自己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如果他一开始,就在士气军心都在的情况下,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人海打法,集中攻打一门,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让这些人骂一顿,让这些人出口气,是他应有的惩罚!
终于,这些人不再骂了,只是全都气呼呼的看着王保保!
“骂完了?”
“骂完了就听本王说!”
“你们只记得本王在这里栽了三次,却不记得去年本王大败徐达吗?”
“去年,朱皇帝第二次北伐,本王击杀徐达大军三万有余,斩杀指挥同知章存道,徐达回去之后,朱皇帝有像你们对待本王一样对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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