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马匹?还是火......”
于谦话没说完,徐承宗就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颤声道:“于巡抚莫要再说了,在下心口疼。”
他怕于谦再说下去,魏国公满门抄斩都不够。
“那究竟是什么,还望国公直言。”于谦追问道。
徐承宗叹了口气,有些懊恼道:“就是些盐铁丝绸,还有些熟茶和粮食。”
于谦深深的看了徐承宗一眼,轻声道:“就这些?”
“事已至此,老夫何必再说谎?”徐承宗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好几分。
“单是这些东西,能让您闪烁其词?”
话音刚落,于谦忽然面色微变,起身冷声道:“魏国公,敢问粮食从何而来?”
“坐下坐下。”徐承宗不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年太祖赏赐颇丰,家中田亩足以度日,老夫还不至于下作到和那帮兵卒争利。”
“那究竟......”
“先坐下。”徐承宗拽了于谦一把,接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卖的东西,没什么问题。
只是那去处,有一丁点不妥。”
“哪里?”
徐承宗看了于谦一眼,苦笑道:“东灜......”
于谦眼睛瞪得溜圆,刚准备起身,就被徐承宗一句话摁了回去。
“还有...还有瓦剌。”
说罢,屋内落针可闻。
良久,于谦才轻声道:“魏国公,我当竭力保住您家血脉不绝。
除此之外,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若您觉得不够,等此间事了,在下愿一命抵一命。”
“于巡抚,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徐承宗抓着于谦衣袖,哀求道:“此事...此事与我无关啊!”
“通倭资敌,单凭您一句无关,可过不了这道坎。”于谦凝重道。
徐承宗僵了一下,旋即无力的松开了手,闭目叹息了片刻,突然咬牙切齿道:“千万别让老夫找到那个混账!
不然老夫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谁?”
徐承宗疲惫道:“负责发卖之人。
这等事,我从不插手,都是徐百战在负责......他是国公府的老人了,管家多年,忠心毋庸置疑。”见于谦露出猜忌的眼神,徐承宗连忙补充了一句。
于谦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只听徐承宗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我从未想过争权夺利,真的只是想补贴些家用。
谁成想,被人摆了一道。”
徐承宗说着狠狠的砸了下椅子,骂道。
“彼其娘之,他竟然把老夫的东西送去资敌,老夫要是事先知道,哪怕烧了也不会给他!我......”
“您的意思,您对此事并不知情?”于谦问道。
“当然!”徐承宗气愤道:“我徐家自先祖始,便对大明忠心耿耿,岂会行此谋逆之举!”
“您是几时知道这件事的?”
“起火的前一天,他给我送了封信,来往明细写得清清楚楚。
那边我不知道,但我问过徐百战,府中发出去的东西和信上完全一致,所收......所收银钱也没有差。”
于谦沉默了片刻,接着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他让您做什么?”
“他...他让我暗中阻止你们裁撤卫所。”徐承宗仿佛苍老了十余岁,长吁短叹不已。
于谦若有所思点点头,突然问道:“平时与国公府联系的人呢?”
徐承宗一怔,下意识道:“找不到了。
我早就派家丁去找过,特娘的,人去楼空,连根毛都没剩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于谦又问道。
徐承宗轻轻敲着额头,想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道。
“好像是......
正统十三年。”
......
湖广承宣布政使死。
宝庆府,武冈州。
岷王府。
三起三落的朱楩(pian)新丧,王府上下一片雪白,或真情、或假意的哀伤,充斥着整座王府。
前来此地的吊唁的故旧亲朋络绎不绝,但其中有一名中年人,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哀伤之色,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王府,不时看向远方,望眼欲穿。
过了不知多久,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翻身滚落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青年身边,附在他耳畔焦急说了几句。
中年人眼睛一亮,脸上强挤出的哀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锭子塞进骑士手中,低声吩咐了两句,目送着骑士远去。
直到骑士从视线中消失,他才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快速整理了番身上的孝服,大步流星的向灵堂走去。
当看见在灵堂口接待来客的那名中年人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强忍住心中的妒意,轻声不屑道。
“岷王又如何?终究只是个藩王。
要当,就当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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