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于谦,见过魏国公。”
国公府厅堂中。
徐承宗穿着一身便服,看着站在厅堂当中神情自若的于谦,面皮不易察觉的开始微微抽搐。
明明两人之中,他的官职更高一些。
但看到于谦,他就不自觉的开始紧张,仿佛见到上官一般,又是摸大腿又是端茶杯,连手脚往哪放都不知道。
当注意到于谦奇怪的眼神时,他才收起小动作,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强装威严道:“这么晚了,于巡抚来此所为何事?”
“卫所。”于谦没有铺垫,直接进入正题。“今日魏国公也看到了,南直隶诸多卫所,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
魏国公觉得,您能脱得了干系么?”
徐承宗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抹愠怒,“你在威胁我?”
“下官只是实话是实说罢了。”于谦轻轻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淡漠道:“正统十三年,您袭爵,领前军都督府都督一职。
如今两年过去了,您说您对麾下卫所的情况一概不知。
您觉得谁会相信?”
砰!
徐承宗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于谦怒道:“于谦,你不要太过分!
南直隶五军都督府什么情况,你这个曾经的兵部侍郎不会不清楚。
你若真有胆子,就现在锁拿了我。
咱俩一起回京,去陛下面前好好评评理!”
“魏国公,你觉得你还有评理的机会么?”于谦认真道:“若是您成了主犯,您觉得那些人还会给你翻身的机会么?”
“翻身?”徐承宗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国公府了。
没有实证的事,就想让一位国公万劫不复?”
“此次裁撤卫所,圣上是下了大决心的。
下官也不瞒您,接下来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把那些文册往京城一送。
我的任务便结束了。”
看着徐承宗越发阴沉的脸色,于谦突然敲了敲桌案,压低声音郑重道:“到了那个时候,想要让此事重新平息。
一个国公的爵位,不够。”
徐承宗双拳缓缓握紧,强忍着一拳揍在于谦脸上的冲动,沉声道:“那你究竟要如何?”
“我要知道正统初年到现在为止,南直隶发生的‘大事’。”于谦想了想补充道:“没有传到京城中的大事。”
徐承宗沉默片刻,喝退了下人,身子向前探出,用同样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没有。”
于谦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文册,轻轻放在了桌上。
徐承宗却面色不变,继续道:“于巡抚若是要回京复命,我现在便派人相送。”
于谦盯着徐承宗没有说话,徐承宗则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空气中的火药味渐浓,就连窗外的虫鸣声隐约都低了许多。
直到徐承宗感觉眼睛开始变得酸涩,于谦才轻声道:“魏国公,您真打算一意孤行么?”
徐承宗收回目光,揉着眼睛不耐烦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到陛下面前,我也这么说。”
于谦猛地站起身,吓了徐承宗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
“魏国公,你也算是功勋之后,莫非真打算眼睁睁看着那群蛀虫毁了大明么?!”
徐承宗眼中闪过一抹不忿,但面上却冷笑道:“于谦,你想当功臣,我不拦你,但你少在这拿大道理压我。
我承认我贪恋爵位,那是因为我的爵位,是家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若是丢在我手上,你让我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今日最后告诉你一次,南直隶诸多弊病,与我无关,与国公府无关。
你尽管去查,若是需要人手钱粮,我徐承宗哪怕耗尽家财,也倾力支持你。
但你要是问我,不好意思,我对那些腌臜事一无所知。”
于谦闻言却瞳孔微缩。
因为他在徐承宗眼中,看到了一抹难言的恐惧。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位世爵国公露出这种表情?
霎时间,他竟有些不敢往深里思考。
话音刚落,他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开了国公府。
而徐承宗一直坐在座位上,整整半个时辰,一动都没有动。
直到徐方进入屋中,他才像是漏空的水囊一般,瘫在了椅子上。
“爷,于谦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吧?”徐方将徐承宗扶起,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轻声阴狠道:“要不要......”
“要个屁!”徐承宗骂了句,接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当微凉的茶水穿胸而过,他才感觉恢复了几分力气,微微喘着粗气道:“今天话已经说开了,他要是还听不懂,那咱们也没必要给他好脸。
从今天开始,闭门谢客,我谁也不见。
若于谦派人上门,你去应付一下,万不可擅作主张,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徐方点点头,“公爷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差错。”
“行了,下去吧。”徐承宗疲惫的挥挥手,“再命人送个火盆来。”
徐方有些疑惑,但还是跑去吩咐下人。
等火盆送到,所有人离开,徐承宗才从怀中取出一封被汗水浸透的信封,看也不看便撕得粉碎,接着将其扔进了火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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