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迁都以后,南直隶就成了个养老的好去处。
名义上与京城六部尚书平级,实际上干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活。
但想做些什么,都离不开北直隶六部和内阁的首肯。
唯二称得上有权力的,便是户部和兵部。
南直隶户部,除掌本地税赋外,还代掌浙江、江西、湖广四地税赋,以及全国盐业和黄册。
真要论起来,它们才是握住了大明的钱袋子。
而兵部掌南直隶及周围各布政使司的防务、驿站、舟船、战马。
虽无独断之权,但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不过整个南直隶的薪俸,都要通过南直隶户部的手发放,所以兵部在户部前,只能“低人一等。”
徐承宗虽然心有不满,但思考片刻,还是捏着鼻子应承了下来,吩咐将人领到正厅。
等徐承宗来到的正厅,南直隶户部尚书张凤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那张严肃古板的脸,徐承宗暗暗冷哼一声,坐在对面问道:“张尚书大驾光临,徐某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
张凤在徐承宗进屋时,就已经站起了身,闻言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毫无感情道:“魏国公言重了。
下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与国公相商。”
“如果是裁撤卫所一事,还请张尚书免开尊口。”徐承宗连让张凤铺垫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拒绝道:“这等大事和我说没什么用,您还是去和南直隶六部臣公商量吧。”
“魏国公莫要说笑了。”张凤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平直,没有丁点起伏,“如今南直隶中,除了魏国公,我还能找谁商量呢?
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京城巡抚不日便将抵达应天府。
您也说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因你我误了朝廷大事,事后圣上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陛下的旨意中,提到我了?”徐承宗狐疑的看向张凤。
张凤顿了下,接着缓缓摇头。
徐承宗见状松了口气,连连摆手,一副赶瘟神的做派,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既然陛下未曾提到我,那我还是不要自作主张为好。
张尚书,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国公府什么情况你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要为难我。”
“但陛下说了,命南直隶一应官员全力协助,不得有误。”张凤认真道。
徐承宗动作一滞,他知道张凤此人做事最为严格规矩,平日里做事都一板一眼,绝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他缓缓坐直身子,认真道:“此事难道无我不成么?”
“倒也没有国公说的这么夸张。”张凤摇头道:“但如今南直隶何种情况,国公您心里也很清楚。
吏部魏尚书刚致仕,礼部王尚书新丧,正统十年刑部施尚书逝世后,朝廷就一直没有命人接任他的位置,工部尚书已空悬数载。
莫非您想让我去和都御史讨论裁撤卫所一事么?”
徐承宗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忍不住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南直隶这破地方,真是特么狗都嫌弃。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醒悟道:“不是还有徐尚书么,事关卫所官兵,你不找他这个南直隶兵部尚书,找我有什么用?”
张凤盯着徐承宗,认真道:“徐尚书抱病多年,久不理政务,就算我去找他,能做些什么?”
徐承宗面容一僵,和张凤对视良久,咬牙切齿做最后一次挣扎,“丰城侯李贤呢?
他身为南直隶守备,难道想置身事外,当个甩手掌柜不成?”
见徐承宗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张凤却面色如常,淡淡道:“李守备说了,此事干系重大,他一人做不了主,需要大家共同商议。”
“那也该是找守备太监和参赞机务,找我......”徐承宗刚想发火,猛然意识到不对,又狠狠将话咽了回去。
前任守备太监是王振余党,被革职流放之后朝廷一直没有派新人来。
兼任参赞机务的徐琦又是个病秧子,管不了事。
彼其娘之,这块烫手山芋还真就推不出去了!
“所以,还请国公莫要推辞了。”张凤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拱手道:“还望早做准备。”
徐承宗见实在找不到借口,只能敷衍回了一礼,接着道:“朝廷既然命我等协助,我自当尽心尽力。
但具体事由,还有劳徐尚书与他们商讨。
不然越俎代庖的名头,我可担待不起啊。”
张凤点点头,沉声道:“张某也并非刻意为难国公,实在是事发突然,还望国公见谅。”
徐承宗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在亲自将张凤送出国公府后,徐承宗便黑着一张脸回到了书房,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至于徐俌,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没躲过这个大泥潭。
张凤是个规矩人,可惜就是太规矩了。
圣旨上怎么说,他就一点变通都不讲,非把自己也拉进去。
徐承宗惆怅的叹了口气,心中对张凤却没有多少怨气。
毕竟这人心地不坏,算是少有的没有捧高踩低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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