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滨,东山之上,除了那座别样的小庙之外,其他古庙旧檐都已经变成了一地残垣,满地瓦砾泥石,看起上惨不忍睹。
先前的暴雨进行了一场冲刷,迅即的向山下流去,在玉石一般的绝壁上,形成了一截又一截的瀑布,瀑布中偶有一丝极淡的血红之色,加上现在山风的吹拂,让整个山顶渐渐变得,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留下来。
庆帝已经死了。
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陛下,当年带领大军三次北伐,生生将大魏朝打得分崩离析,完全改变了天下疆域的一代名将,将帝王心术运用的最为彻底,最能隐忍,最坚韧的阴谋家,同时还是一代大宗师的庆帝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影子和五竹走了,他们要去找范闲,还有很多事要跟范闲交待。
北齐国师苦荷没有走。
没办法,庆帝实在太能隐藏了。
即便他很坚信自己和五竹的判断,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庆帝假死脱身,所以他留了下来。
直到庆帝身子完全冰冷僵硬,确定庆帝是真正死去,这位北齐国师才飘然离去,去自己的故土,等待着接下来那位庆国三皇子的报仇。
经此一役,从大宗师上的战力来看,三方势力间的大势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庆国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从今日起好像只剩下了他,但从四顾剑此前的言语中,苦荷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三皇子的对手,只是对于今日的刺杀,他依旧没有任何后悔。
直到苦荷也离开大东山,叶流云才收起了那双手掌,很显然他一直防备着苦荷,只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大东山之巅,毕竟他和陈萍萍的交易还没有完全结束。
随后,山顶上响起了一片哭嚎,山顶上活下来的人很多,随同祭天的官员还有大部分活着,庆庙的祭祀也活下来了一大半,大宗师之战虽然破坏力惊人,但却玄妙的控制在了一个完美的范畴之内,所以才能让他们大部分人都存活了下来。
谁都没能想到,原本是废天子的祭天之行,最后却演变成了皇帝的大行。
大东山之下。
范闲并不知道庆帝已死,但他能猜到庆帝最终的结局,毕竟他从来就没有见陈萍萍失算过。
此时的范闲正在胶州水师的兵船上疗伤,他的伤来源于燕小乙。
至于燕小乙则死在了他的狙击枪之下。
兵船之上,已经疗过的伤范闲,看着旁边的男人,语气复杂。
“胶州水师也叛变了?”
不得不说,这个也字用的十分精髓。
许茂才如今已是胶州水师的第三号人物,其官职远在范闲之上,但面对范闲依旧恭敬非常,低着头缓缓说道:“少爷,不是胶州水师叛了,而是……您叛了。”
范闲人懵了,冷冷的说道:“许茂才,我让你留在胶州水师,不是让你折腾一支叛军出来。”
许茂才沉默半晌,忽然对着范闲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少爷,茂才不才,一直没能将胶州水师完全控制在手中,但眼下长公主谋反,机会难得啊。”
他的双眼盯着范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闪过一丝忠毅和炽热,咬牙道:“少爷,借机反了!”
范闲盯着许茂才的双眼,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位胶州水师第三号人物对于自己,准确说是对自己母亲的忠诚。
对于许茂才此时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议,其实范闲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
许茂才不解,压低声音焦急道:“如今京都只是一块空腹,少爷你只要联络崤山那边的五百黑骑,千里奔袭京都,与陈院长里应外合,一举控制皇宫,以您皇子的身份,在陛下已死的情况,在京都登高一呼,举起为陛下报仇的大旗,大事必然可成。”
为了避免伤了眼前人的心,范闲尽量放缓了语气,温和说道:“不可能成功的,皇帝防我防的太严了,一直没有让我掌军,区区五百黑骑,怎么可能进得了京都?你以为京都外的一万守备军,京都城中的十三城门司,还有那三千禁军,是五百黑骑能应付的?”
许茂才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京都守备统领是大皇子的亲信,禁军更是在大皇子的控制之下,十三城门司直属陛下统驭,而陛下一旦不在,便是无头之人。”
许茂才明显极为有准备,有条不紊的一条条说道:“陛下既然能让少爷您提前下山,必然给了您信物,应该是亲笔书信或者玉玺之类的东西,您只身入宫,说服太后,再获得秦贤妃和宜贵嫔的支持,宫外有陈院长出手,一举拿下太子和二皇子的势力,届时您便能坐上那个位置。少爷切不可错过这个时机啊,这庆国的天下,本就是小姐打下来的,您只是拿回了属于您自己的东西。”
不得不说,许茂才还是颇有本事的,起码有一条没说错,那就是庆帝真给了范闲信物,毕竟当时庆帝怎么也没有想到陈萍萍会背叛自己。
范闲摇了摇头,“你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大皇子支持我的前提下,但大皇子会支持我吗?”
“皇帝死了,您手中不仅有信物,还和大皇子相交莫逆,而大皇子本身有东夷人血脉,不可能坐上皇位,他不支持您,能支持谁?”
“秦家呢?”
范闲盯着他,无语道:“还有定州的叶家,两家掌控了多少兵力?叶家经营京都守备二十年,之后秦家又掌控了一段时间,大皇子不可能控制京都守备的力量。”
“那又如何?”
许茂才压低声音道:“我庆国七路精兵,燕小乙死在了大东山,防备东夷城的东征营无法调动,只要少爷您控制住宫中,剩下的四路大军便尽在您手,即便起初或许有些势危,可不出半月,便大势不可逆。”
“您手中有陛下的信物作证,刺驾的罪名可以轻松安在长公主和太子二皇子头上,这便有了大义的名分,只有有这份大义,便能得到四路大军的认可,而且您在朝中也不是无人支持的,想必林相给您留了不少人,还有陈院长和范尚书,也一定会支持您的,少爷莫要犹豫啊。”
不得不承认,许茂才为了谋反一事,暗地里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如果按照许茂才的说法,事态也如许茂才说的发展,范闲知道自己如果回到京都,庆国的权柄,真的会离自己很近。
但也只是很近而已,永远不会真的落在他手中。
因为范闲坚信,杀了他母亲的庆帝是不会让他坐上皇位的,必然还留有后手。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个男人没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范闲十分冷静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即便陛下死了,只要三皇子还活着,没任何人能越过他坐上皇位。”
“三皇子没死?!”许茂才的脸色陡然大变。
他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三皇子已死的基础上,如果三皇子没有死,那么单单征北大军的力量和秦家的力量,就足以颠覆庆国朝堂。
“没死!”
听到这两个字,许茂才人都麻了。
“如果三皇子没死,陈院长怎么敢刺杀陛下,秦家怎么会投靠太子?”
“这你得去问秦家和陈院长。”范闲怅然道,缘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李承宗没死的情况下,怎样应对最强大宗师的报复才是最重要的。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走进了兵船舱室。
见到那个带着黑布的瞎子,范闲顿时忧愁尽去,喜道:“五竹叔,你没事吧。”
“没事。”
五竹摇摇头,关切道:“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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