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佐是散漫性子,不像云奇那般会来事,但他同样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虽说这方子是朱天子提出来的,但最终落实的却是他陈君佐。
将来青史留名,定也会有他陈君佐一笔大名。
而朱元璋更是欣喜非常,他心下得意,摸着胡须笑意盈盈,抬手便要封赏:
“陈医正,这天花疫症若被攻克,你可算立下天功,你且放心,待此物推广开来,咱定有重赏!”
说着,他抬手便朝云奇吩咐道:“去,将胡相和标儿都叫来,咱要将这牛痘之法推广下去!”
很快,胡惟庸和朱标都走进了武英殿,趁着陈君佐还在,朱元璋又请他当着两人的面,将验证牛痘的过程细说一遍。
听完陈君佐的叙说,胡惟庸当即拱手道喜:“若真依陈医正所言,此方可救万民,惠及后世啊!上位,您必将名垂青史!”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我大明以后再也不会受到天花疫症的威胁了!”朱标也很是高兴的叫道。
“不错,咱叫你们俩来,正是想商量一下如何将这牛痘之法推广下去!”朱元璋屡着胡子,脸带笑容道。
“陛下,可将此法公诸于世,责令地方官府组织当地名医,推广种痘之法,同时将其纳入考核行列,以治下种痘人数评定功绩,官员们必不敢懈怠!”胡惟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推广此法,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胡惟庸当然也想着沾沾光,故而格外积极,他最是懂得为官之道,也知晓如何拿捏那些地方官员的心思,他提出这考绩之法,正是催逼地方官依令行事的最佳手段。
可以想象,这政令一出,地方官为了考绩优异,定会卖力推广牛痘,不消几年,这牛痘便能推行全国。
“胡相所言有理!”朱元璋点了点头,显然也认同胡惟庸的建议。
然而,就在这时,朱标却出言反对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法不妥!”
“太子觉得有何不妥?”身为太子,朱标当然有议论国事的权利,朱元璋对此也极为鼓励,是以,一听朱标开口,朱元璋直接问道。
“父皇,胡相所提方法,确是简明直接,能有效勒令地方官依令行事,可这法子太过简单粗暴,只考虑了地方官,却没顾及那接种牛痘的百姓!”
一提“百姓”二字,胡惟庸的眉头已蹙了起来,照他胡惟庸看,这接种牛痘对天下百姓都是好事,让他们不会再感染天花疫症,他们怎么会反对呢!
但朱标很快做了解释:“父皇,你我都信得过那陈医正,信得过他所做的试验,所以自然相信这牛痘有效,然那些百姓们,他们又没见过陈医正,也从未听过此方,现如今……要他们相信这莫名来由的东西能防治天花,他们会信么?”
说到这里,朱标的面色更显阴郁道:“父皇,须知那牛痘可是要种在人身上的,百姓们未得验证,岂敢贸然尝试?”
是药三分毒,况且这牛痘本身就自带毒性,百姓蒙昧无知,怎敢贸然相信。
朱标的话说完,朱元璋也蹙紧眉头,陷入沉思。
倒是胡惟庸很快反驳:“便让官府发下公告,言明此法疗效,百姓看了公告,自当了解内情。”
朱标冷笑摇头:“胡相莫不是忘了,世间百姓有几人能看懂公文?”
这话说得犀利,胡惟庸被顶得回不了口,只得悻悻闭嘴,那简化汉字尚未推广开来,寻常百姓能写出自己名字已算难得,怎会看得懂官府公文?
“再者说来,便是能看懂公文,他们就会相信这公文所述?”朱标又道。
“这……”胡惟庸面色一滞,他是跟随朱元璋一起从元末乱世里杀出来的,不是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对于百姓是否相信官府,他能不知道吗?
毕竟在百姓眼里,官府除了收租纳赋、强逼徭役外,再无旁的用处,指望百姓信任官府,着实笑谈。
“百姓深受前元官衙欺压,对官府的那点信任早烟消云散,而我大明初立,尚未取得百姓信任,也改变不了百姓对官府的固有印象,是以,胡相之计确能催逼地方官员,但却无法获取百姓信任。”
朱标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胡惟庸实难反驳,不过他很快又找到对策道:“便是不得信任又如何,只消官衙强逼下去,百姓焉敢不从?”
胡惟庸的思维,全站在官本位的立场,基于他的角度,官衙强令推广是天经地义,也定能收到成效。
官府有教化驯牧之责,也有威服四海之能,只要官府强逼下令,百姓们自然不敢反对。
然而朱标乃是储君,他的思维并不局限于官本位,他既要掌握官场权衡,更要懂得民心所向,显然,朱标这储君当得极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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