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孔家家主,二孔对于自家门生,有着清晰的认知。
那些个孔家子弟,平素虽也“家主长,家主短”地恭谨逢迎,可真面临爵位诱惑,又有几个能秉持初心?
虽贵为家主,可二孔却没把握能约束所有子弟,一旦有人受不住诱惑,接下这活计,那就彻底完蛋了。
退一万步,便是孔家当真人人听训,都不搭理他朱天子,便算完事了?
这衍圣公之爵,是他朱元璋一人说了算的,他要任谁继承,谁就有资格,莫说不是你孔家家主了,便当真不姓孔,只消他朱天子认可,又能如何?
只消他朱天子随意找个人,安插个“孔家传人”的名头,再将爵位传下去,谁人敢跳出来反驳?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出来制止的。
想到这更恶劣局面,二孔心下大骇。
与其将这爵位拱手让与外人,倒不如自己争取,如此,这推广之事把持在自己手中,还有回寰余地。
想明白这一点,孔希学赶忙拱手:“陛下……”
他正欲抢着揽下差事,却不想一旁的孔希生更快一步道:“陛下,我南孔愿意替陛下授学,替祖宗传道!”
孔希生这话说得堂而皇之,掷地有声。
孔希学一听,气得牙根直痒,好你个孔希生,刚刚还一脸庄肃,这会儿认怂比谁都快!
不过孔希学是见风使舵的鼻祖达人,这在先前那空印案余波里有目共睹的,这时候,他岂能落于人后?
“陛下,我北孔素得孔圣真传,大任降临,岂敢不挺身而出?我北孔定会完成陛下使命,将这册中内容发扬光大!”
孔希学上前一步,刻意将孔希生的身形遮住,又将声音放得更洪亮,吆喝得更卖力。
尤其他那句“孔圣真传”,刻意咬字极重,嚷得极响亮,这可将一旁的孔希生给气了个脸红。
“你……”
眼看两人从刚才的默契沉默,转为相互争执,朱元璋转怒为喜,他忙抬手制住二人,笑眯眯道:“两位莫要争吵,这教化万民本是孔圣志向,你二人同出孔门,自当齐头并进,这样,此事就交给你俩了,你们务要尽心用命,咱要尽快看到成果!”
说到这里,朱元璋略顿一顿,又幽眼扫向二人道:“至于那衍圣公之爵……自是视功而定!”
此言一出,二孔哪里还不明白,他南北两孔的命运,都寄托在这小册子上了,二人唯有苦笑点头,拱手接下皇差。
“对了……”
正要转身离去之际,朱元璋又喝住二人,微笑道:“孔希学,咱记得你那嫡子孔讷,已到了入学之龄了吧?还有孔希生,你那长子,似也年岁相仿?”
他竟问起下一代的事了,二孔赶忙拱手应是。
“那便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既是如此,便让两位孔家传人都入京中国子学吧,日后也能为国出力!”
朱元璋这话说得宽和温煦,若在旁人听来,自是倍感荣耀,可二孔此刻刚蒙天子敲打,心中惊惶不安,此时听这话,自然不免联想。
陛下这怕是防着他两人有意拖延,不用心办差,儿子留在国子学,在他朱天子眼皮子底下,你两人还敢怠慢皇差吗?
二人当然不乐意,可天子发了话,又怎能反驳,他俩只好悻悻拱手,领命道:“谢陛下隆恩!”
现在只能赶紧回去,将儿子送去国子学,再去操持这推广之事吧!
目送二人走远,朱元璋收回目光,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后,他对着云奇吩咐了一声道:“去,将毛骧唤来!”
云奇领命离开,整个武英殿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片刻之后,毛骧走入了大殿,随即向朱元璋行了个礼。
“毛骧,你速去着人,将这南北二孔要传授识字至宝的消息,散播出去。”
朱元璋一声吩咐,惊得毛骧不知所措,但毛骧身为亲军都尉府统领,早习惯了不明而动,他想都没想,直接将这差事接下。
待毛骧离去,朱元璋方才长舒口气,安定地靠在椅上,垂眸歇神,嘴角勾起一抹慧黠幽笑,口中仍在低喃自语:“哼哼!还想偷奸耍滑、给自己留后路,既然上了咱这条船,又岂有后路可留?”
低喃声中,整个武应殿里,都布满天子的自鸣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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