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囤积、打造的攻坚重械,也一并用在城南苟营,势要将这座碍事的敌营连根拔起,为后续攻城,消除危险,创造空间。
在司马勋强势的命令与严苛军法之下,攻寨的晋军将士,还是相当卖力,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攻击力,逼得薛强放弃了三座营盘,把兵力器械,集中到滨河营寨中坚守,方才挡住。
这的确是对薛强的一次考验,甚至有些艰难。由他所率的河东义勇,其中有半数实则是他从汾阴薛氏堡中带出的薛氏部曲,杂以河东当地的一些义勇、农民。
从汾阴到安邑,再到长安,这支义勇,经过薛强不断的调教训练,纪律与战力是有显著提升的。尤其是那些薛氏部卒,更堪称悍勇,到长安后,随着薛强为苟政所勇,军械服甲上也有了提升。
但是,人数毕竟不足,作战经验上,除了追击苻菁之战外,也再无更多了。面对晋军的强大进攻,若非薛强指挥有方,及时调整,未必能坚持半日。
防守,总是被动的。而在平原上,缺乏工具与材料的情况下,想要真正打造出一个固若金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晋军的威胁,主要有两点,一是那些战斗素质还可观的精兵,二则是司马勋花了大力气打造的器械了。比如床子弩,粗长尖利的弩箭,一旦发出,擦着便伤,撞着便死,一箭能给人身上穿个血窟窿,比起伤亡,对士气上的打击,反而更大。
本是一场带着试探性质的攻防战,但在司马勋大量的投入,以及薛强顽强的指挥之下,硬是逐渐演变成一场血腥的鏖兵。
对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薛强部曲来说,这样的考验,显然有些残酷了,也有些超出承受能力。薛强的确有能力,允文允武,临阵指挥,也丝毫不怯场,但是,绝对的实力差距,可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所幸,还有张先所部,提供策应支持。但是,张先所率“武功营”,在经过归降、整编、败绩、再整编这一系列变动之后,所遗战斗力,能有几分,本身就是要打个问号的。
而在晋军强硬的进攻中,没有被打得溃散,就已经是张先尽力了。因而,在临近傍晚时分,薛强只能选择与张先合兵,剩下不足三千残兵。一个白日的交锋,两部直接死伤两千余众。
晋军,虽然通过渭河转运军械辎重,但还没有想着通过水上进攻。于是薛、张二人选择退守渭河边上那座孤零零的营盘,靠着渭水的天然屏障防御。
即便如此,也是险象环生。
当然,苟政把薛强、张先二部安排在南营,有因时因地制宜的军事考量,也有借机消耗晋军的意思,但根本原因,还在于掌握战场主动。
苟政是个很不喜欢被动防守的人,因此,在城头眼瞧司马勋的攻寨力度越加越大,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晋军拔除城外的钉子。何况,南营守卒就是死干净了,薛强也不能出事......
于是,苟政再度派出苟须,由其率两千精卒出城,从侧后进攻,给薛、张部缓解防御压力。另外一边,杜郁也趁机率军,从西北方向,袭扰司马勋后路,分散其注意力。
如此三方合力,方使晋军攻破苟军南营的图谋没有得逞,非但如此,随着苟军这边的积极策应,司马勋的主意反倒不定。
一方面,想对做困兽之斗的薛、张加紧进攻,将这支顽敌残部彻底消灭;一方面,有些异想天开地把出城袭扰的苟须军,看做是破城的契机,若能击败之,追逐掩进,或许能趁机破城;另一方面,对袭后的杜郁军又颇感忧虑......
主帅如此迟疑,带动到战场上,晋军的表现,便多少显得矛盾了。什么都要,又什么都不坚决,也就是晋军的规模在那里,方能暂时掌控场面。
而最终给这一场激烈交锋划上休止符的,不是其他,正是西斜的落日,以及逐渐暗淡的天色。
夏风吹拂着渭河的水汽,带来丝丝凉意,在这炎夏,吹拂在面上,绝对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伴随着密集的鸣金声,围绕着郿县城南营的攻防,终于彻底落下帷幕,司马勋带着一种郁闷乃至愤怒的心情,收兵还营。
苟须在经过数次冲杀后,带着七百多人的伤亡,在城头守军的接应下,退入城中;杜郁更加灵活,在与晋军经过一番隔靴搔痒般的纠缠后,也迅速摆脱,退回西北营寨;而把守南营的薛、张二部将士,也终于得到真正的喘息之机。
大抵是白日的交锋过于激烈,苟军的强大抵抗意志,己方的严重伤亡,都超乎了司马勋的意料。回营后的司马勋,十分恼火,心头堵得慌,在把军务简单交待给下属后,便令随侍拿来酒水,痛饮......
几碗酒水下肚之后,郁闷愁情,方有所缓解。明日,重整旗鼓,定要将南营拔除,杀光那些苟贼,司马勋在心头暗暗发狠。
并且,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后,他收到了一则消息,一则“喜讯”,“好畤徐磋”已然率军南下助战,距离郿县只有一日的脚程了。
司马勋,郁闷尽去。
南营内,薛强一身戎甲,神色严峻,巡视着麾下部曲。这一仗,河东义勇损失很大,部卒间的景象就有如破败的营栅一般凄凉。
夜间,除了恼人的虫鸣之外,就属于无法得到救治的伤兵的哀吟最为清晰。巡视过程中,让薛强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言论,对苟政的怨言,白日的激战过于惨烈,很多部卒难以接受,认为苟政不把他们当人,陷他们于死地。
薛、张二部皆有,对于这些言论,薛强少有地发了脾气,与张先一起,严厉训斥弹压。他并不责怪这些部卒的愚昧,只是担心他们因此,在将来丢了前途与性命......
同时,这一夜,薛强都难以入眠,几度抬眼,望向郿县城以及更北方。若计划不能成行,就南营守军的状态,很难再坚持一场血战了。
而在郿县城内,灯火通明的堂间,苟政则把苟安、苟须等留守将校召集到一起,做着交待。
苟政,根本没打算与司马勋在此多做纠缠,明日便是决战,而城前的布置,本身就是一道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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