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至郿县,被苟雄等将校迎入城中,苟政并没有直接察问敌情,升堂的第一件事情,乃是接见张先为首的武功降将。
对张先等人,苟政表现出不小的热情,以示接纳之意,让一干降将受宠若惊,尤其是张先,一脸感激之色,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虽然来自苟雄的嫌恶依旧是一种隐患,但作为势力之主的苟政的肯定与接纳,也勉强能够冲淡忧心。而为酬“反正”之功,苟政依前诺,封张先为天水太守,仍领其众,其余杜、张部属,悉数保留原职,经苟雄推荐,苟政还提拔了两名裨将。
这段时间,在御备梁州晋军、抢收夏粮的同时,苟雄还着手对降军进行了一次简单整编。受降之时,张先代表整个降军,但在受降之后的处置上,可就由不得他了。
武功降卒,零零总总加起来,有近七千人,经过苟雄整顿,裁汰了一部分老弱,暂时编入地方及辎重部队,留下五千卒,被苟雄暂编为三营,呼为武功1-3营。
其中,张先的1营便占了将近一半,精卒老兵也更多,余者另编为两营。经过苟雄这番整顿,张先全领武功降卒的意图落了空,并且丝毫不敢反对,只能任由苟军对降卒进行拆解、消化。
对苟雄的整编计划与结果,苟政这边给了相当高的认可,很符合他的心意,这甚至给苟政提供了一个军制建设上的思路。
如今苟军的建设,重点在于中军,在于将麾下的精兵猛将集中管理,不管是组织军事,还是组织生产。但是,中军的人数与实力,已经相当强大,大到以眼下苟氏集团所控资源不能完全支撑的地步。
而中军能够承担集团的大部分军事职能,但不可能完全覆盖,随着地盘的扩张,关于地方部队的建设,迟早会提上日程。
像此前苟军的膨胀那般,把所有的俘虏、降卒,都编入中军,是不大可取了。在加强中军精干力量培养的同时,诸如辅卒、屯田兵、地方兵、戍卒的建设,早已在苟政的脑海中盘旋了。
日后,对降卒以及地方部队的建设方面,苟雄此番对武功降卒的整编,参考价值是相当大的。
当然,就郿县鏖兵的情况来看,整编降卒,更多的目的在于加强控制,在没法迅速消化吸收的情况下尽可能降低管理成本,利于作战。
否则,这数千降卒若乱,对苟军来说,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去戡乱制暴,用来对付晋军的力量,将不可不免减弱,这是该极力避免的。
而苟政到来后,则强化了这一点,经过他的封赏,张先等降将,不说彻底归心,总是能安心不少的。于苟政而言,对敌之际,正该统合所有力量,以获取最终胜利,这是主要矛盾,武功的三营降卒,哪怕当炮灰,也是能起到不小作用的......
随着苟政率军入驻郿县,加上降卒,苟军用于对付晋军的兵力,也突破了三万之众,并且,其中六成以上,都是打出来的精锐步骑。
晋军的虚实,于苟政而言暂时不得而知,但己方的力量,他清清楚楚,这也是他必胜信心之来源。而倘若司马勋知晓苟军的实际情况,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勇气,与苟政在关中鏖兵。
在完成与前线将士会面,发表了一番演讲,并着重表明抗击司马勋之意志,统一将领们作战思想之后,苟政方才单独与苟雄会面,兄弟俩之间,也需要就军事准备与安排碰个头、通个气。
“我听闻二兄对张先颇为厌恶,适才堂间,我见二兄表现,也的确做不得假......”寒暄两句,苟政便就张先之事,问微微绷着脸的苟雄。
苟雄显然没有遮掩的意思,对此,很是干脆地承认道:“不错!”
在苟政的目光下,苟雄面露鄙夷,道:“此人投诚,有功于我军,本该予以奖掖。然观其行事作风,却实在难以忍视!
举事杀杜洪,可赞其行动果决有力,然灭其满门,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却足见其狠辣。即便此事可以理解,趁机篡张氏之权,也可看作恶汉野心之行径,那么弑兄之罪,是怎么也无法洗刷的!
此人心狠手辣,歹毒至极,虽然投降,但绝不可与信,否则,早晚必受其害!”
别看张先将他在武功城内的举动做了些“修饰”,但真相如何,至少对苟雄、苟安来说,是一眼便窥破。而苟雄最不能容忍,显然是“弑兄”之举,这几乎是在挑战他所在意的“道德底线”。
对此,苟政也能理解,苟氏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向来深厚,而大兄苟胜的殁亡,则一直是苟雄心中的伤痛与遗憾,一直耿耿于怀。
因而,他对张先的厌恶,也同样可以理解。此时,见他愤慨之状,苟政也不由颔首,态度鲜明地表示道:“二兄所言甚是,如张先者,确有蛇蝎之心,豺狼之性,不可不防!”
顿了下,苟政又幽幽一叹:“然而,我以信义为立身之本,既允其事,事成之后,自不能毁诺!何况大敌当前,张先及其部属,还有用处!至于将来,还是暂观后效吧......”
“若非顾全大局,我又岂能容之?”苟雄道。
“二兄深明大义!”闻言,苟政立刻拱手恭维道。
“不提此人了,败兴致!”苟雄摆摆手,看向苟政,认真地问道:“对梁州晋军,你有何对策?”
“豺狼都闯到我们的地盘了,除了打,没有其他好说的!”苟政淡淡道:“前者给二兄的信中,我应当说得很明白!”
闻言,苟雄露出了笑容,说道:“军中有不少将校,担心你顾忌建康朝廷,影响对敌作战!”
“军中此类顾忌情绪,很多吗?”苟政蹙眉问道。
“多少有一些,就连子平,也担心坏了你的大义名声!”苟雄道。
“糊涂!”苟政当即斥责一声,略作思忖,又面露古怪看着苟雄,道:“难道我这个朝廷忠良,装得很像吗?”
闻问,苟雄这么说道:“平日里在诸文武面前,提的的确不少。”
“别人知我心,难道二兄还不知?”迎着苟雄注视的目光,苟政苦笑道:“看来,这面具是不能久戴的,戴久了摘下来也费劲!
不过,与梁州战端一开,这面皮距离撕破,也差不多了。若丢了关中,无异于失去我将士存身中之本,与之相比,我要那晋室大义,又有何用?
早点弃了这面‘晋旗’也好,省得连殷浩这种三流货色,也敢隔着几千里对我指手画脚,视为牛马恣意安排!”
“元直这番话,该让将士们知晓,如此军心可安!”苟雄道。
苟政颔首道:“上下同欲者胜,此事我会着手安排!”
“只是今后.......罢了,今后之事,今后再说!人,总得靠自己!”苟政面上仍然带有少许纠结,但迅速收敛起,问苟雄道:“眼下,一切以破晋军优先,这几日试探下来,司马勋那边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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