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强应命,起身步至案后,摊开一道空白书简,略作思考准备,即拾笔下文。很快,一封书信落成,薛强摊开信简,吹了吹墨迹,执送苟政:“在下拙于文采,还请明公斧正!”
“威明谦虚了!论文采,我肚中更是半点墨水也无!”苟政笑呵呵道,接过只随便扫了两眼,便唤人道:“郑权!”
“末将在!”
“飞马持此信,发往武功军前,让苟安设法,将此信递往城中,交与张氏兄弟!”苟政吩咐道。
“诺!”
“慢!”薛强主动喊停,迎着苟政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薛强拱手道:“明公,不论如何,仍可请杜郁书文一封,一并送往军前,递与杜洪劝降。
如此,明公总是仁至义尽。杜德茂,士族精英,文武之才,若得其真心效用,必有助于明公安定雍秦......”
苟政立刻明白了薛强的意思,面露了然,扭头冲郑权道:“可曾听明白?连夜去请杜司马,让他手书一封劝降信,然后一起送至军前,交与苟安处置!”
“诺!”郑权应道。
“记住,一定要交待清楚,两封信,别给我弄混了!”
“末将明白!”
“郑都督年轻英武,真是聪敏干练之才啊!”望着郑权离去的背影,薛强不由感慨道。
瞥了他一眼,苟政笑道:“这是我的中卫大将,早晚能成为我军中流砥柱!”
“今夜与威明一番畅谈,我所获匪浅,多谢指教!”苟政抬眼望了望屋外,夜愈发深沉了,连蝉鸣都几乎消除了,回过身来,道:“时辰不早了,威明便早些休息吧,保重身体!”
“多谢明公关怀!”见苟政起身欲去,薛强也起身相送。
临出门前,薛强又主动拜道:“在下有一请,还望明公准允!”
苟政不免讶然,伸手道:“威明请讲!”
薛强道:“不知长安城中,可有多余宅院,供在下居住?”
闻之,苟政眉头一挑,轻笑道:“长安虽则陈旧,然以其大,选出一栋宅邸,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威明何出此请,难道这刺史府中,住的不习惯,还是仆侍有所慢待,抑或是我照顾不周?”
薛强表示道:“明公之关照,可谓无微不至,在下也感激尽。然而,寄居府内,上下内外,皆有不便,非长久之计!
另外,在下有心将汾阴堡内家人,接到长安......”
听薛强这么一说,苟政神情舒展开来,盯着薛强仔细打量几眼,笑容从他脸上缓缓绽开,哈哈道:“威明所言有理!还请稍待,明日我即差人,替你选定府邸,定要挑一处离刺史府近的......”
“多谢明公!”薛强再度拜谢。
回院途中,念及薛强最后的表态,苟政不由失笑。这个薛强,的确是个心思重、顾虑多的人,不过,此番能够如此主动表态,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薛强讨要宅邸,并表明要将家人从河东接到长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像当初郭毅自闻喜投安邑时,把子女、族部带上,是同样的道理。
而能让薛强这样的人,做出如此坚定的表态,也足慰苟政之心。心中因薛强孤高矜持而产生别扭,都减弱许多......
一路思索着回到内院,思绪所在,也尽是武功的战事。结合薛强的建言策略,苟政心思一动,决定打个补丁,招来一名亲信侍者,命其把郑权找回。
一直到后半夜,郑权才拿着从杜郁那里要来的“劝降信”回府,呈与苟政。简单浏览两眼,遣词造句很谨慎,并无异样。
而苟政在两封劝降信外,又加了一条,给苟安的:招降策略之要,在于使张氏兄弟杀杜洪,如不成,可代为杀之!总之,绝计不肯留下杜洪性命!
......
十六日,距长安以西数百里外的武功城,建威将军苟雄已然率西征苟军主力,兵临城下,与苟安合兵。前趋下寨,虽未围城,但骑兵游弋其外,随时监控着城中情况,也随时可以出击。
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向武功城扑来,而城中的情况,比起苟政所预计的,还要乐观一些,当然,这是针对苟军而言。
到这个地步,士气低落,将无战心,兵无战意。而面对大兵压境,杜洪却兀自坚持着,并且将所有的兵马,都派上城头坚守,并不断向城中军民宣告,只需坚守些许时日,援军必至。
而杜洪期待的援兵是谁?好畤徐磋,梁州司马勋,而此前,司马勋那边明确给过杜洪回复,他将亲率大军北上......
梁州晋军,竟成为杜洪唯一救命的稻草与希望了。
当然,时至如今,杜洪的倔强与坚持,除了他廉价的京兆大族的尊严之外,更重要的因素,恐怕还在于一点:所有人都可降,唯有他杜洪不可降,降也不能降苟贼!
因而,当收到来自杜郁手书的劝降信后,杜洪是大怒不已,不顾部下失望的眼神,怒斥道:“他背弃宗族,投靠苟贼不算,还要我缴械投降,向苟贼投诚!
吾宁死不为!传令下去,城中军民,悉上城头防御,坚守待援!”
边上,见杜洪仍进行着可笑的表演,默不作声的张琚,深沉的眼神中,已然焕发着异样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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