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蚝心情复杂地告退了,很快,苟须入内,纳头便拜:“末将知罪,请主公责罚!”
比起完好无损的弓蚝,苟须可就要狼狈多了,面部间的青肿连夜色都掩饰不住,看起来有些恐怖,更有些令人生厌。
观其状,听其言,苟政惊奇地问道:“你竟也能知罪?”
苟政语气中的讥诮,让苟须涨红了脸,沉声应道:“但凭主公问罪降惩,末将绝无怨言!”
“呵呵!”见其一副慨然之态,苟政冷笑两声,道:“听起来,你怨气还不小嘛!”
“末将不敢!”
“不敢?还有你苟都督不敢做的事?”苟政暴起,怒斥道:“战阵之上抢功劳,公堂之上争座次,还当众斗殴,还动起了刀子!
你想干什么?你要乱我军心,要挑起内外争斗,要掀翻我苟政的统帅,还是要打断我苟氏百年难遇之发展机遇?”
苟政一番疾言厉色的诘问,话说得格外重,听在苟须耳中,则感到从里到外的慌张。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点“小事”,在苟政这般性质竟然如此严重恶劣。
没法再坚持,伏下身体,以头触地,语气激动而恳切:“主公,末将万无此意啊!”
“打还打不过!丢人现眼!”苟政继续骂道:“你以为你丢的是自己的脸?不!你打的是我苟政的脸,丢的是我苟氏的威风!”
在苟政这一通责骂下,苟须已经从脸红到耳根了,既羞且恼还悔,不敢争辩,只是叩头道:“主公!治罪吧!”
深呼吸几次,慢慢平复气息,盯着苟须,苟政淡淡说道:“你觉得,我该如何治你?”
苟须一咬牙,决然道:“就是砍下末将脑袋,亦无他话!”
“哼——”闻之,苟政当即冷哼一声,嗤笑道:“你出此言,是看准了我不会杀你,或者认为我不敢杀你?”
“末将不敢!”苟须一张肿脸绷得紧紧的,此时此刻,面上的疼痛都被忽视了,他也是真紧张了。
堂间,苟须稽首在地,不敢起身,而苟政漠然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带丝毫动摇。
良久之后,苟政方才收回目光,冷幽幽地说道:“贬为步卒,从明日开始,你就到刺史府衙门前,站岗放哨!”
听到苟政这样的安排,苟须面色剧变,显然,被一撸到底的结果,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对苟须这样的骄兵悍将来说,可以认骂、认抽、认打,这都不是什么问题,然若落了他们的面子,有所抗拒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在这个关口,注意到苟政那阴沉冷冽的眼神,苟须心头纵有千般不屈,也不敢争辩了。他们或许骄横跋扈,但并不意味着傻......
最终,在苟政压迫感十足的审视下,苟须拜道:“多谢主公宽仁!”
“若有下一次,就再无宽纵的道理!”苟政又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若想功名,有能耐自去战场上争取,战场下羡慕嫉妒恨,横加猜忌打击,算什么本事!
记住,不要坏了我姓苟的名头,如若不然,废了你的族籍,滚出苟氏!”
“诺!”苟须顿时哆嗦了下,慌忙应道。
对苟须这些苟氏族将来说,纵有千种良言,万般善语,纵然态度如何的真诚,都不如一句赤裸裸的威胁顶用!而苟政这最后一句,更是致命般的威胁。
若是有朝一日,被开除族籍,赶出苟氏,那是怎样一种下场,苟须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想想就害怕。他们这些人,能够在苟氏集团内人五人六、呼风唤雨,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一个“苟”字吗?
“滚下去!”苟政冷冷道。
目睹着苟须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苟政的脸色却显得了更加阴沉,中烧的怒火与自我的情绪控制产生的冲突,让他的气息都有些打颤。
闭目凝神许久,方才缓和下来,夜色仿佛给苟政的眼神笼上了一层阴霾,他暗暗地骂了句,无声,但观其口型,绝不是什么好话!
如苟须者,他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显然不是为了反对苟政。时至今时日,若仍反对苟政为主,认为苟政不配统帅他们,即便姓苟,也必为苟政所清除。
苟须代表的,实则是族内、军内的一个群体,一种声音,一股排外的情绪。这部分人,俨然以“老苟部”为主,他们是苟军发展崛起的基础,至今依旧是苟军的骨干力量,是苟政统率整个军政集团最重要的支撑。
而这个群体,不说全部,但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比例,在苟军发展壮大到苟氏集团的这个过程中,越来越保守,也越来越排斥外将。
根本原因在于,大量外来势力的加入,以及苟政对他们的吸收任用,大大侵害了“老苟部”的利益,尤其是在苟氏集团内部的话语权。
须知,强渡茅津之前,苟氏族人族将在苟军之中,要占据绝对的话语权,苟政能够依靠、相信的,只有那些老部曲。
但时隔一年之后,在苟氏集团麾下,那些文臣且不说,仅看军队,河东的、山东的、关西的,乃至众多胡部,苟政吸收了太多人才,手里能打的牌也多了......
这样情状与态势,对苟氏集团的发展来说,自然是有利的。通过兼容并蓄,苟氏集团迅速壮大了队伍,增强了实力。
没有在河东将近一年的经营积累、扩充发展,仅凭那些老苟部,想要入主长安、攻略关中,简直痴人说梦。
这种明显对集团上下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却未必所有人都能理解,都能接受。顾全大局这种事情,想要让所有人都认识、理解并践行,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苟氏集团的发展,对苟须等族部来说,本身也是大有裨益的,深层次的事物不说,就他们统率的兵马、使用的兵器、享受的后勤等等,就是极其显著的体现。
矛盾在于,苟氏集团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总免不了根不上的人,在发展红利的分割与享受上,老苟部占有的份额、享有的话语权,不再绝对,甚至在不断呈现下滑的趋势。
这种情况,这部分人认识或许不清,但从生物本能,也能感受到威胁。事实上,苟须、苟起这样的核心将领,之所以屡屡作妖,未尝不是对这种危机的抗拒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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